文学小说《残夜》(2):穷家难娶
小编 2023年2月10日 09:48:02 小说大全 160
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砰!砰!砰!双喜用木榔头敲击着纸镊子,黄表纸上,留下了一行行和铜钱一般大小凹进去的印痕,一会儿就打了多半张。
德才老汉回到屋里,又从炕上绰起烟袋,从烟笸箩里捏上一捏烟末拧到烟锅里,到灶膛里对着火炭把烟袋点着,坐在门槛子上,慢悠悠地抽了起来,眼睛看着双喜的动作,尽管松明的灯火昏暗,但他从“呼哧,呼哧”的声音中,也能辨明双喜子的是否严肃认直。
“你干活时心里别想旁的,好生的干,像个样儿,别像糊弄鬼似的!”林德才对他的儿子做什么活都要求得很严,就是达到他说的那个标准也不算满足,比如说捆柴禾,靿子一定要“霸王别姬”那个式子的,如果偷懒图快少了一个劲儿,若被发现,那至少也得挨一撇子。老汉对人就是这么严,特别是双喜办的事,好像从没满意过。
双喜抿抿嘴,眉宇间流露出一种受到难为、不舒畅的情绪,但他不吱声。
林德才年轻时不这样,话很少,现在老了,心也常不顺,话也多起来了,有时唠叨起来没完,极平常的一句话,可以反复几次。“树老根多,人老话多!”或许人到老的时候,都要变成这样吧。
“爹,你要累了,就先躺下歇着吧!”双喜的嫂子说,“明朝还有活!”
林德才老汉好像没有听见儿媳妇的话,对着双喜,也是对着林氏家族他的这个支系在场的大大小小说:
“你爷爷奶奶留下了我……我呢,娶了你娘,咳!我和你娘为了啥,一年四季撅着屁股,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干,为的是你们,是传宗接代!”
双喜嫂子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恭恭敬敬地答应着:“是,爹!”
双喜这时用眼睛瞭了他爹一眼,又埋下头打黄表纸。
“咳,人就是这样,一辈接一辈……不管是穷是富,哪家不是这样!”
双喜住下了手,用疑惑的大眼睛,瞅着他爹,说:“怎么都是这样?”接着他说出自己的看法,“就说我们和我舅舅家,能一样吗? 还是有钱的好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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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在困苦中煎熬着。双喜的话是有道理的,他爹听了又抽起烟袋,也不吱声了。
双喜的嫂子,把脸往孩子头上贴一贴,一时又想起了出外下煤窑的男人,一去三年,人没回来一趟,钱也没捎回几个,家里又缺少人手,在这静静的春夜里,勾起了她心里许多愁闷。她心里说:“这穷日子过的太遭罪了!”
打完了预备上坟的黄表纸,双喜打了个呵欠,上炕脱下衣服就要睡下了。
林德才坐在炕沿上,弓着腰,手里摆弄着烟袋,垂着头,问双喜:“牛吃饱了吗?”
“嗯,吃饱了。”
“水喝好了吗?”
“喝好了。”
“你看两个蜷腰都鼓鼓溜溜的了吗?”
“吃饱了,喝足了,蜷腰也鼓溜了!”
“哑巴牲口,不能糊弄它,"林德才老汉说,“牛是咱们庄稼人的命根子啊!”
双喜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听着他爹说话,嘴里哼哼哈哈地答应着,但后来,怎么也挑不开眼皮了。
表面上林德才对他的小儿子双喜事事要求很严,朝天每日绷着老脸,可心里最爱他,疼他,希望他成为一个出色的庄稼汉。他老了,老天还能再保佑他活五十多岁吗? 那是不能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什么事还不是一晃,他想人生一世也是一晃,说抬不动腿,也就算完了,可林家的香火,不能断呵,要靠下辈人来接啊!这样,子孙一代接一代,就是出不了王侯宰相,守着田园种庄土也好,四时八节,也有人上坟添士啊……
他的先人,是弹着鱼皮鼓,一边走,一边唱,从山东家青州府过来的。那时候他老丈人家还没上来呢。他爹带着他们一家,在杂木屯盖起了房,在村南开起了一块地,爷几个煞着腰,不上几年,要吃有吃,要穿有穿,门前盖起了高高的大苞米楼子,从村外进来,老远就能看见。
这样的日子,又过上几年,杂木屯遇上了春瘟,牲口踢蹬了(即糟蹋了),他爹也病了一场,那光景怎么挣巴,也不如以前了。后来,他爹秋天上山捡蘑菇,无意间碰上了一苗大山参,嘿!这下子可好了,换回了一大把钢洋,老爷子二话没说,当机立断,添上了一些钱,跑到集上买了两头乳牛(即母牛)……现在院里卧着的秃角乳牛,就是一代一代繁殖衍延下来的,不过也过口了。
“我说,你们那个事……”林德才老汉的心里,一时涌起一大堆家务事,修理犁杖、准备绳套、牲口加膘,以及最大的一块心事:关于双喜的娶亲。
这门亲事,还是双喜七岁那年林德才给订的,姑娘就是本屯韩守义的丫头,叫冬花。前几年,韩守义得了病,早下世了。冬花的娘呢,依然固守着旧的家风,按着丈夫生前既定的事情办,没有二话。就说对冬花的婚事吧,尽管林家越来越穷,日子过的一年比一年累,可冬花娘十再说过;“为人处事不能吃亏,但也要讲良心!”
一过新正,韩家透过话来,要林家娶亲,虽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林家的日子过得太困难了,这就愁死了林德才,一年年税捐加重,粮谷又不值钱,田里又收成不好……
未完待续……
本小说反映伪满时期东北农村生活,作者辰汾、梦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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