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乡村题材现实主义小说的重要收获
小编 2023年2月27日 03:36:02 小说大全 200
长篇小说《草木轮回》是作者李康美先生在古稀之年推出的一部反映新时代乡村变革的现实主义力作。该小说内容贴近现实、蕴意深厚、人物鲜活、结构新颖、叙事从容，在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很值得关注和研读。
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小说叙事革命是文学的主潮，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讲故事，那时即便是不讲故事，甚至是反故事的小说，都能获得文学界的高度评价。许多先锋小说正是在这样的文学语境中受到重视的。可如今的读者阅读耐心在日渐丧失，讲述一个有趣而好看的故事，已然成了当今多数作家潜在的写作愿望。虽然可读性并不是我们评价文学作品艺术价值高下的一个决定性的标准，但没有可读性的作品，总归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一部作品，如果大家不愿去读，或者说读不下去，作品的价值和意义也就很难呈现。李康美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他的小说一直具有很强的可读性。无论是之前的《天荒》《空村》，还是眼下的《草木轮回》，皆是如此。《草木轮回》中的故事发生在秦岭北麓的黄刘村。村里的青壮劳力都离家外出打工，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和留守儿童。小说主人公五十多岁的黄安安几乎成为那些留守者的“义工”，他靠着自己在苦难面前绝不低头的勇气和坚毅，与村党支部书记刘宏声一起带领村民逐渐摆脱困境，更是走出孤寂和生活的藩篱。其中交织着黄安安与唐春花、崔会平等人的感情纠葛，并且不时关涉留守老人儿女们在城里的打工生活，城乡生活相互勾连，深入地触及留守老人的养老和情感问题、留守儿童的教育问题及乡村振兴问题，还有新一代农民工的城市生活问题，真实再现了社会变革阵痛时期乡下人在城乡不同环境中的生存状态和精神困境。
从某种程度上讲，《草木轮回》是作者之前中篇小说《空村》的放大版，但它不是简单的扩大，而是有新的突破。《空村》主要写当今乡村的凋敝和荒芜，写乡村青壮年人出外打工，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残和留守儿童的乡村生态；而《草木轮回》除了写这种凋敝荒芜的现实外，它还写出了其中蕴藏着的生机和希望，写出了那些留守老人不甘沉沦于现状，努力地寻求自救，在村党支部书记刘宏声和黄安安的带领下联系客商卖花椒、开凉皮店，逐渐探索出了一条致富的新路子。甚至还吸引城里的年轻人回乡创业，扩大经营，预示了中国乡村社会生活发展的新趋势。因此，如果说《空村》是乡村文明的一曲挽歌，那么《草木轮回》则是困窘与艰辛交织中的一曲生命壮歌。小说所写内容契合了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时代主题，所揭示的农村新旧观念的碰撞与扬弃具有一定典型性，因此，可以说，该小说是时代性与典型性的完美结合。
《草木轮回》一书的书名寓意深厚。过去我们常把生活在底层的人称之为“草民”，因此草木一词喻指生活在最底层的乡下人。草木有四时，并且随着四时更替，有荣有枯，生死轮回，一年又一年；而生活在最底层的乡下人犹如草木，也有自己的春夏秋冬、喜怒哀乐。他们庄严而严肃地活着，担负着自己的那份命运，为自己、为儿女，尽管生活得异常卑微而艰辛，但依然隐忍而顽强地生存着，从不逃避为了求生而应有的所有努力。对于寒暑的降临，他们比其他世界的人更易感受到四时交替的严肃，但又不失希望。他们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一代又一代。这大概是他们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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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的中心任务就是塑造人物形象。一部长篇小说若是没有塑造出几个生动鲜活、让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形象，那么它的艺术价值便会大打折扣。小说《草木轮回》成功地塑造了黄安安、唐春花、刘宏声、崔会平、哑巴、跛子刚、黄大明和黄兴运等诸多人物形象。这些人物皆来自现实生活，个个形象鲜明、具体、生动、独特，仿佛就生活在我们身边，是我们的熟人或邻居。作者在书写笔下的人物时，并没有把他们简单化、脸谱化，而是写出了他们性格侧面的丰富性，其中塑造最为成功的人物就是黄安安。他卑微、隐忍、乐观、聪明、善良、宽容、顽强、狭隘与狡黠集于一身。其性格中世俗性与非世俗性的矛盾，拓展了其生命的张力，更显得这一形象有血有肉、丰富多彩、独具魅力。
小说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叙事结构。作者巧妙地将一年四季和二十四个节气嵌入小说之中。二十四节气，是中国传统历法中表示自然节律变化以及确立“十二月建”的特定节令。一年四时，春夏秋冬各三个月，每月两个节气，每个节气均有其独特的含义。二十四节气准确地反映了自然节律变化，在农耕文明时代，它不仅是指导人们农耕生产的时节体系，更是包含有丰富民俗事象的民俗系统。二十四节气蕴含着悠久的文化内涵和历史积淀，是中华民族悠久历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国际气象界，二十四节气被誉为“中国第五大发明”。《草木轮回》的故事时间只有一年，即2017年。作者先把故事内容按季节分为春夏秋冬四个部分，进而又以二十四节气将小说内容分为二十四章。以“立春”这个节气始，以最后一个节气“大寒”结束，同时又预示一个新的“立春”将至，首尾相连，小说在诸多悬念中结束，大自然也完成了一个轮回。各部分内容比较均衡、匀称，给人以形式上的美感。尤为值得称道的是，二十四节气的嵌入不是一种外在的强加，而是显得非常自然。故事发生的自然环境、人物的衣着、从事的农事及民俗活动等，皆与所处时节相互吻合，毫无违和之感，如，清明时节上坟祭祀、谷雨吃荠菜饺子、芒种时节收割麦子、小雪前后（农历十月一）给逝去的亲人送寒衣等。另外，小说写到贺双栓与唐仙草的婚礼是在重阳节举行，甚至精确地写道“，2017年的重阳节，公历是十月二十八日，此日是星期六。”查对该年的日历，竟然严丝合缝、不差分毫。一部小说如果没有实证精神，经不起生活的验证，读者对他的信任感就会荡然无存。看得出来，《草木轮回》不仅结构上颇具见匠心，而且在细节方面完全经得起一个实证主义者的推敲。
不同于李康美以往的小说创作，《草木轮回》呈现出了一种“晚期风格”的特点。主要表现为作者心态平和，对人事多了宽容；叙事上异常从容，不仅在人物对话中适当增加了叙事，而且能够静下心来写人物的心理活动，叙事节奏张弛有度。总而言之，《草木轮回》是文学陕军老将李康美晚年的成熟之作，更是中国新时代乡村题材现实主义小说的重要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