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布斯来了两个90后“说书人”

经济观察报 记者 任晓宁 “浑身肥肉开森的颤抖”。

10月17日中午，看到福布斯中国“30岁以下精英榜”后，入选在列的紫襟发出了一条朋友圈。

福布斯对于青年精英的定位是：成为未来行业及社会翘楚的潜力年轻人。今年入选的名单中，有今夏爆红的明星，有创投行业企业家，有国家队的运动员，还有紫襟这样的90后“说书人”。

青年才俊与说书，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名词，在一个榜单上成为现实。就像单田芳在电视上讲评书，张震在广播中讲故事一样，紫襟在网络平台上用自己的声音演绎小说，收获近900万粉丝。

福布斯评选标准中，收入和知名度是两个维度。紫襟月均收入200万元，3年前，这个数字只有几万元。3年间，他的收入近百倍增长。

“感觉自己就是风口上的那只猪，”这阵风是音频平台的有声书。紫襟有些惶恐，他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说，从没想到自己能入选福布斯，“那可是福布斯啊！”“说书人”收入的增长背后，是有声书近两年的快速成长。

这个行业并不新鲜，却从未离钱这么近。紫襟的高收入不是孤例，另一个有声书主播牛大宝，同样入选福布斯此次榜单。在喜马拉雅平台上，年收入过百万的主播近200个，今年1月到9月，喜马拉雅主播分成11.5亿元。同时，平台也受到市场青睐，另外一家主打有声书的音频平台懒人听书，今年8月获投1亿元融资。

“有声书这种技术含量比较低的内容，都有这么多人去听，说明市场对声音的渴求是非常大的。”关注音频行业的投资人、管理合伙人任宁对记者说。

说书人

房间很窄小。

这是记者从紫襟发来的照片中看到他工作室的第一印象。4平米见方的小隔断间，摆放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后，几乎没有空余。书桌上电脑打开，对准话筒，手边端上一杯水，一天工作开启。

这间窄小房间内，紫襟一年生产近万条语音。2018年，他的总收听时长6.7亿小时，约等于7.6万年，这个时间，可以往返地球与太阳系边缘两次。

紫襟被称为人肉故事机，用声音生产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接通记者电话时，他刚结束上午的录制，语气温和中带点沙哑。最近他在录《山海密藏》，一部悬疑小说，已经在喜马拉雅上更新到了477集，每集10分钟左右，售价0.15元。上午9点，最新一集更新后，20分钟内1278人购买。

无数个0.15元的积累，把他推进了福布斯排行榜。

说书人的收入主要来源于用户付费购买和会员收听。听书的用户，真情实感用金钱表达喜爱。有粉丝对紫襟花式催更，一个女孩录视频说，“你吃饭没，你在干啥，你要不忙的话，你抽个空再更新一下子呗”。粉丝无处不在，一次紫襟在洗手间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看是一个大哥正用手机播放他的有声书。他还有同学受益于此，一个做房产销售的同学讲，买房的客户原本犹豫不决，知道紫襟是他同学后，这单生意做成了。

牛大宝曾经在一次直播中统计过自己粉丝的职业。出乎意料的是，听他书的粉丝，最多的是裁缝。当过东北二人转演员的大宝绘声绘色向记者描述，裁缝女工把布放到机器上，两脚踩着缝纫机戴着耳机听他讲故事。还有90后坐办公室的上班族，一边在电脑上敲着字，一边戴着耳机听书。他的粉丝中，100个人里有20个左右，愿意花钱听他的有声书。

喜马拉雅做过一次有声书用户统计，用户以年轻人为主，30岁以下占比63.4%。统计中，紫襟这样的头部主播不仅是有声书内容的提供者，更是吸引用户买单的砝码。

牛大宝录有声书比较晚，2018年前后才正式推出自己有声书专辑，目前收费书3本。幸运的是，其中一本修仙类长期排第二名，这一次，他也入选福布斯榜。

一个新的职业选择，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他们的人生。成为“说书人”之前，紫襟和牛大宝各有自己的职业。紫襟曾经在电台工作，牛大宝东北二人转的师父是赵本山的徒弟。其他“说书人”前职业五花八门，有公务员、教师、媒体人、车床工人、退伍军人……还有开挖掘机的。专职做这一行的最大原因是，钱多了。

紫襟的收入，就是一个节节攀升的过程。2016年之前的主要收入是录制费，这也是之前“说书人”赖以为生的方式，接收电台或网站订单，按单集获得报酬，那时候，紫襟月收入1万元左右。2016年后，用户愿意为内容付费了，“说书人”一下感觉到了市场的热情，收入过万元，过十万元，过几十万元……2018年年初，他第一次收到单月百万元结算，之后这个数字成为寻常。今年年初，紫襟月收入平均过200万元。

一个内容形式古老的行业，在网络时代重新焕发了生机。

平台

每天7:45前来到办公室上班时没有钱原著小说，喜马拉雅副总裁姜峰都要坐在电脑前，看前一天的用户行为和数据，他能持续看一两个小时。

姜峰和书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做过纸质书，做过电子书，现在做有声书。每天看用户数据，他感到自己离用户如此之近。

姜峰负责的有声书业务，是喜马拉雅当下最重视的业务之一。喜马拉雅APP顶端，小说频道紧跟着VIP，在C位区一眼可见。

2017年，喜马拉雅加大有声书投入力度，目前仍在高速增长中。2017年年初，只有几百种有声书。2017年年底，增加到了几千种。那年年初，有声书主播有七八千人，年末，增加到了几万人。

“有声书基本上是稳定的增长，因为粘性大，越来越多的用户收听，越来越多用户付费，整个增长势头比较好。”姜峰告诉记者，到今年为止，喜马拉雅的有声书还保持五倍到六倍的年增速。

业务势头的增长，也让喜马拉雅在有声书领域投入更多资源。姜峰透露，即将上线的《三体》广播剧项目投入在数千万级别。

有声书崛起，始于音频平台找到了新的盈利模式。2016年，知识付费兴起。之后，喜马拉雅携手马东推出“好好说话”，首日销售额破500万元。罗振宇的得到推出《薛兆丰经济学课》，一门课营收5000万元。就连走知识普及路线的果壳，也用分答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

知识付费的风口没有持续太久，大V数量总是有限的，爆款内容也因此面临瓶颈。2018年后，知识付费慢慢归于寻常。

与依赖大V的知识付费不同，有声书是一个滚雪球效应，“爱听的用户天天都在听，而且听的人越来越多，越往后，雪球越滚越大。”姜峰告诉记者，在喜马拉雅平台上，有声书的确是最受欢迎，粘性最高的频道之一。

另一个音频平台蜻蜓FM，有声书也是他们非常重视的一个赛道。蜻蜓FM有声书事业部运营经理陈慧羽告诉记者，有声书包含了从严肃文学到泛网络文学、乃至专业知识等各方面的内容，覆盖的用户群体非常广泛。蜻蜓FM上，主播周建龙演播的《盗墓笔记》全8部的总播放量超过90亿，可见用户对有声书的喜爱。

有声书的内容，很大程度依赖原著小说。目前，喜马拉雅、蜻蜓FM都在积累小说版权。喜马拉雅与阅文集团、中信出版集团、上海译文出版社等出版商等合作，拥有市场上70%畅销书的有声版权，85%网络文学的有声改编权。蜻蜓FM与掌阅、纵横文学等达成战略合作。有了更多小说版权之后，音频平台有声书数量快速增长。

现在令姜峰烦恼的一点是，优秀的主播太稀缺了。每次除了与平台上熟悉的主播合作外，喜马拉雅也会通过海选方式寻找主播演播有声书。随着小说版权的增多，优秀的主播越来越显得不够用。

“这个行业进入门槛看似很低，但想做好还是很难的。”采访过程中，紫襟、牛大宝以及姜峰，都向记者提到了这个观点。

慢生意变快

喜马拉雅位于上海浦东新区，是一家土生土长的上海企业。音频行业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当前排名靠前的几家，都是黄河以南的南方企业。蜻蜓FM同样在上海，荔枝位于广州，懒人听书坐落深圳。

几家企业发展都不快，最早的蜻蜓FM成立于2011年，另外三家成立于2012年，距今都有七八年历史。目前，音频行业还没有一家上市公司。市场规模最大的喜马拉雅，经历几次上市传闻后，也还没有上市。去年完成40亿元融资后，喜马拉雅估值240亿元。

此前发展较慢，与商业模式进展不畅有关。一位音频行业从业多年的人士告诉记者，前几年音频APP主要靠广告收入，但相对视频、图文广告，音频广告并不受广告主青睐，行业盈利性不强，基本都靠融资维生。

即使商业进展不畅，用户对声音的需求，始终是刚需。主流音频平台目前均已积累了数亿用户。10月17日，喜马拉雅宣布，用户数过6亿。“中文音频是一个被低估的产业没有钱原著小说，”任宁2016年开始看音频行业，他告诉记者，在投资界、广告界，音频的价值始终未能发挥。

与视频、短视频等相比，音频还是太慢了。视频直播已经经历过高潮后的洗牌，已经诞生了爱奇艺、优酷等上市公司，且背后都有BAT的支持。短视频更是快速成为资本宠儿，诞生了抖音、快手等明星企业。音频行业，现在刚刚进入上升期。

任宁告诉记者，这恰好是音频的机会，“图文或者说跟眼睛相关的注意力都已经被分割得差不多了，”而耳朵的生意，在5G及未来IOT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