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三墩这家棉花店承包了多少人的温暖被窝?守店老两口:舍不得老手艺,舍不得老邻居
小编 2022年4月17日 09:36:19 小说大全 287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 见习记者 潘璐 通讯员 陈萤
说起杭州的老街区,可千万不能错过三墩镇庙前街小学弄。
这里曾是老三墩人的年货一条街,磨剪刀的铺子、叮叮咣咣的五金店、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百货超市……碰上过年,在街上都是被人挤着往前走。
没有店名招牌的25号就静静地伫立在这片市井烟火气里。斑驳的墙面上贴着红彤彤的“诚信经营,财源广进”,门口一整筐新棉在阳光下白得耀眼,挂起的一沓票据和架子上的一床床新被,仿佛告诉大家:快过年啦。
66岁的傅学敏和72岁的潘志光就在这个二十平不到的店面里走过了半辈子,他们将僵硬的旧棉花变成温暖的棉被,也把艰辛的岁月过得温柔自足。
1】手工棉被讲究中间厚两边薄,暖和又舒服
“这床旧棉被,能改一下不?我下午晚点来拿。”庙前街附近的居民大伯,已是这家弹棉店的常客了。“好嘞,你4点之后来拿好了”,傅奶奶很爱笑,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看不出年纪。
一大早,傅奶奶和潘爷爷就忙活开了。“我们这可以定做新棉被,也可以改旧棉被,今天这床棉被一米七,有七斤左右。”
傅奶奶熟练地把旧棉花拆出来,潘爷爷则把旧棉花挑拣成好坏两批,放到弹花机里打匀。这台老弹花机陪伴了他们俩几十年,市面上已经看不到了,因为现在都用打得更快的小机器了。“小机器转得快,但做得不匀称,这个是摇的,两个大筒一个小筒,摇下来的棉花就很均匀。”
嘎吱嘎吱的弹棉声里,堆成条状的旧棉花像一片片白云蓬松地飘了出来。
“好的棉花放在外面,差一点的放在中间,这样好看”,棉花的好坏,傅奶奶稍稍一摸就知道,“我们自己做的话用的是最贵的新疆棉花,可软哩。”
打匀后的棉花被一层一层地铺在磨盘机上。中间部分铺得比两边稍高一点,“睡觉时候被子会往两边窜,中间越来越薄、两边越来越厚棉花地的那些事,做的时候就要特意把中间做厚。”傅奶奶告诉小时新闻记者,流水线上加工出来的棉被都压得一样平,不如手工做出来的舒服耐用。
把棉花铺好,拉上寓意着喜庆吉祥的红线,接着覆上一层网纱,用上层的木磨盘把棉花紧实地压进纱布的网眼里。“这一面压好了,我们包好边,翻个面,棉被就翻新好啦。”潘爷爷在被角处用红线打了个结,“这是我们家被子的标志,不用缝起来,这样又结实又方便晾晒。”
木磨盘上用来清理棉灰的纱球缠了一层又一层,在几十年里越滚越大。“有小孩子路过还捡去玩,我赶紧说,都是灰棉花地的那些事,不能玩。”傅奶奶笑着告诉记者。
一个半小时后,崭新的棉被已经蓬松得塞不进原来的袋子了,用红绳捆得扎扎实实,它将为顾客送去一个冬天的温暖。
2】二十多年前落脚三墩,生意最好时一天要做十几床
“来我们这儿做棉被的,外地人多一些,三墩本来外地人就多嘛,江西的、安徽的,那边习惯盖棉被越重越好,十二三斤都有。还有很多从下沙、临平赶过来的本地人。”傅奶奶告诉小时新闻记者,一般每年九十月份是最忙碌的时候,大家都在这时候准备冬棉被,年前反而会轻松一点,“忙的时候早上6点做到晚上10点,一天要做十几床。”
傅奶奶和潘爷爷是温州人。潘爷爷从18岁开始做弹棉店的学徒,结婚后傅奶奶也开始学习弹棉花的手艺。为了谋生计,两口子辗转长沙、湖北、湖南、西安、海南、福州,背着一把棉花弓、一个十多斤重的木头磨盘,挑着几斤重的被子,在乡下挨家挨户地行走吆喝。
“那时候做棉花被都是纯手工,纱要一根一根地拉,木头磨盘小,要一块一块地压过去,重心还要稳,有时候一天都做不完一床。”因为一直弯着腰使劲,潘爷爷落下了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辛苦也高兴,尤其是快过年了,就觉得有盼头。”
2000年前后,潘爷爷和傅奶奶来到了三墩,“当时是想离家近一点”。按照傅奶奶的说话,正是赶上了庙前街最热闹的好时候,菜场附近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开门就有生意做”。
有婆婆来采购生活用品,路过弹棉店,刚好给媳妇定做一床新棉被。“我们媳妇原来睡惯蚕丝被的,结果昨天一试棉花被就说好,特别暖和贴身。”第二天婆婆就上门给傅奶奶反馈。
傅奶奶也会和菜场里的菜农闲聊,菜农生活节俭,不舍得盖好被子。“棉花被好的可以用二十年一直不换,价格也实惠,我给你做条试试呗?”
傅奶奶给菜农做了条六斤的棉花被,这也是那位菜农第一次盖棉花被。“他就给我说,棉花被原来这么舒服的,我怕热,下次做条轻点的。”傅奶奶说,每当自家棉被被人夸好,她心里就暖融融的,很开心。
最忙的时候,两个仓库里都堆满了棉被。想要盖上新冬被,得提前一个月预订。
这家没有招牌的弹棉店没有别的诀窍,“新顾客、老顾客、年轻的、年纪大的都有,搬新房用的、自己过来改的,都是认认真真做。”潘爷爷说,靠的就是诚信经营、口口相传,有没有招牌都一样。
3】舍不得老机器,舍不得老街坊
在三墩做了22年棉被,潘爷爷和傅奶奶也“做不动了”,老两口早上7点开门,晚上五六点收工,一年到头,赚钱不多,就是图个心里充实、自己高兴。
家里四个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大儿子在江苏开布料厂,两个小儿子在温州,女儿和女婿出去了,我孙女都二十多岁了。”老一辈走过了白手起家的艰辛,小一辈的日子也蒸蒸日上。
傅奶奶打算和老伴过四五天回温州老家准备过年了。她在附近肉铺订了二十斤羊肉,“我们过年热闹,今年女儿一家不回来,十四个人要坐个大圆桌,还能送送亲戚。”
忙活了一年,过年是傅奶奶最期待的事情。“辛苦着辛苦着能回家团圆了,高兴啊,过了初八回来店里,客人们又上门做被子了,也高兴!”奶奶笑得眼睛弯弯,眼角的皱纹却记录了经历过的风霜。
当年和潘爷爷一起学弹棉手艺的同伴们,有的转行有的休息了。每次回老家老两口都会被问起:“你们两个怎么还在做啊?”
“因为舍不得才做到现在啊,不然早就不做了。”潘爷爷每次都这么回答。他摩挲着手里用来掸灰尘的木拍子,几十年用下来,木头都褪色变红了,“做棉被做习惯了,从没想过做别的。”
大儿子曾经和潘爷爷学过两年弹棉,但后来没有坚持下来,潘爷爷也很理解。“时代不一样了,做棉花被不赚钱了,现在年轻人条件好,钱不经花呀。”潘爷爷看着角落里的老弹花机,“再做四年,我们这儿的租期到了,这些老机器,可能送人都送不出去,只能卖废品处理掉了。”
没人做,没人接,潘爷爷和傅奶奶就想着再多做几年。来了22年,加工费从每斤四块钱涨了六块五,“已经很满足了”。
“老顾客总打电话给我们,这条街上什么店又搬走了,你们还做棉被不,还是你家盖着舒服……”每当这时,傅奶奶都会觉得很开心,“你说我们这个年纪,能有活干,能攒点钱,和邻里都认识,不给子女添麻烦,多好呀,在老家没这么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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