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助我前行——访太极拳传人洪卫国
小编 2022年6月30日 15:40:07 小说大全 306
洪卫国,山东省寿光市李二村人。自幼体弱多病,经姑父介绍,拜其族侄张盛源为师习怀师拳以求强身。1990年,左腿重伤,为了康复,正式拜本家爷爷洪均生为师研习洪派陈式太极拳,并受洪公早期弟子孟宪斌、李储功、李学刚、许贵成、刘成德、蒋家骏、何淑淦、韩宝礼、李恩久、张联恩、吴仕增、王金轩、陈中华、李书峰、刘秀文等指导。1992年,经洪公介绍,随其师弟冯志强习练混元养生功法。缘于太极,2006年,被新西兰政府以特殊人才特批授予永久居民。2008年,成功登顶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2009年被评为山东省杰出侨商。
还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洪卫国的情景。他一身休闲装,背着始祖鸟的双肩包,话很少,说起话来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腼腆和羞涩。他平静而温和地这样自我介绍:“我姓洪,叫洪卫国,跟洪均生老师学过太极拳,是洪均生老师认的本家孙子,是太极拳的受益者。”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其貌不扬的一个年轻人和新西兰农场主、身家上亿、房地产公司董事长联系在一起。
应邀到洪卫国在北京居住的小区看他教太极拳。每天早晨,在小区的广场上都会聚集很多人跟随他练拳,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练拳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可喜变化和跟洪老师在一起时的快乐。
洪卫国在学生们的鼓动下,打了一套拳,如鱼入水,活泼洒脱。打拳时,可以看出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像是换了一个人,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像是进入了一种境界。
练完一套拳,结束了当天的授课,弟子们恋恋不舍地离去。他坐在我面前,人迅速平静了下来,先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我知道他正进入那一条深邃的回忆隧道,穿越过那条隧道,抵达记忆的核心。
1970年秋天,洪卫国出生在山东省寿光县城关公社李二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
“村里李姓和孙姓的人最多,姓洪的只有我们一家。”洪卫国祖籍安徽,后迁至寿光大尧村,从爷爷那辈才迁到李二村。因为是村里的单门独户,从懂事那天起,洪卫国就深切感受到了孤立和孤独。“父亲弟兄姊妹六个,父亲是老大,父亲下面是姑姑,姑姑小时候要饭被狗吓着了,精神有问题。父亲16岁那年,我最小的五叔才刚出生。”为了赚钱养家,排行老大的父亲赶在春节前启程出发,准备去闯关东。“没想到大年三十那天,在青州火车站就要上车的父亲收到了家里人捎的信:爷爷在小东屋上吊死了。”当时家里孩子多,奶奶半身不遂,再加上爷爷得了白癜风,村里人都在传说这病传染……“生活和精神的双重压力,才让爷爷想不开。”于是父亲从青州又回到了李二村,年纪轻轻就担负起了一家的重担,拖着棍子要饭养活姑姑和叔叔们。“家里欠了好多债,亲戚朋友怕我们借钱,都躲着我们。”
“父亲不识字,性格暴躁,酗酒,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对我们的教育除了打就是骂。母亲出生在北夏家庄的刘姓大户人家,念过书,有文化,但属于地主、富农成分,后来经过媒婆介绍才嫁给了大她近十岁穷得叮当响的我父亲。印象中的大部分时间,母亲都住在医院,一天福没享,四十二岁就去世了。母亲总是忍气吞声,说话慢条斯理,很善良。”洪卫国受母亲影响很大,从小就学会了忍气吞声。母亲信佛。有时候,洪卫国会站在家里供奉的菩萨像前看看,心里就不会害怕了。他于是开始相信有一种力量,是能够包容痛苦和无助的。只要忍耐和善良,一定会得到菩萨的庇佑。
上学前班,其他小朋友都用石板写字,卫国家里穷,买不起石板,父亲就带着他到村里公家的木匠铺子里要块木板,再跟老师要块粉笔头;上小学,其他同学在他的新课本上乱涂乱画,淘气的更把他的课本撕了叠飞机;睡午觉都是睡板凳或者地上,从未睡过桌子,因为桌子宽,舒服,永远轮不到他;放学回家,几个大个子同学把他打了一顿,然后还对他说“别跟别人说,如果跟别人说了,我们还揍你。”上课发言,明明脑子里知道问题的答案,但是站起来却紧张自卑得说不出话来,惹得全班同学一阵哄笑;过年的时候,其他孩子都换上了新衣服,可卫国身上永远是舅舅、姥爷穿剩下的破破烂烂的大棉袄改做的……
洪卫国说:“那时候我们老家都听山东吕剧《李二嫂改嫁》和《王汉喜借年》,有一句唱词是‘满街的光景无心去看,俺和人家隔道山……别人过年来俺过关’。每次听到这句唱腔我心里都很悲伤,感觉是在唱我……”
童年的不快乐在洪卫国的心里留下的是无法平复的深刻印记。寒冷、饥饿、嘲笑、讽刺、欺辱、压抑……他忍受、等待,幻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在他所有的书和笔记本上,他都写下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常独自爬山。当然,那时的洪卫国还想不到多年以后自己会成功登顶乞力马扎罗。他幻想一条可以通向远方的路途,这种追寻,让他远离现实,沉浸在属于自己愉快的孤独中。现实让他明白,人要抵达成功的彼岸,必须经历黑暗和痛楚的旅途,这条路途是人生必经的过程。
“姑姑嫁到了六七里外的张家河头村,姑父有个本家侄子名叫张盛源,是四邻八村一位很有名的拳师。”从小身体虚弱的洪卫国知道武术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防身自卫,就让姑父带着自己去找张老师学拳,当时父亲担心影响干农活而极力反对,母亲也心疼而不忍心。“那时候我大约十岁左右,一到周末、假期,就骑着自行车去张老师家跟他学武术。”张盛源也是穷得家徒四壁,但他酷爱武术,背着干粮四处拜师学艺,综合寿光、广饶地区流行比较广的地功、八极、螳螂等拳种总结出了一套实用拳法,并且为了怀念他的老师把这套拳取名为“怀师拳”,包括十路短拳、四路长拳、四路摔打擒拿。
“张老师对我的影响很大,是武术启蒙老师,他不仅为我打下了扎实的武术功底,还给我讲武林轶事,嘱咐我习武首重德。”沉浸在武术的世界里,洪卫国感觉之前空洞压抑的生活终于有了寄托,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练好武术,一定要练成一身过硬的功夫,为了自己不受欺负,更为了保护母亲不受屈辱。
1989年腊八,母亲突然去世,洪卫国的人生跌入了最低谷。
1990年,高考落榜了。但是因为洪卫国是潍坊地区唯一一位省级优秀学生干部,当年山东师范大学英语系为寿光县定向培养20名中学英语老师,虽然只上了两年大学,毕业只拿到大专文凭,虽然毕业后还要回到寿光初中当英语老师,但是为了赶紧离开家乡,把户口由农村转为城市,为了将来有个铁饭碗,洪卫国就像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马上就签了约。
就这样,洪卫国来到济南,就读于山东师范大学外语系。洪卫国被系领导任命为班长,并作为入党积极分子。
“从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考虑,如何才能永远不回到家乡去我把低武练成了仙武,如何才能越走越远闯荡天涯,如何才能用两年的时间学到比大学四年本科生还要多的知识,但是两年之后必须回寿光,没有资格参加专升本,更不敢奢谈考研。武术是我唯一的特长,或许练好武术,通过武术参加比赛拿冠军,是留在大城市济南的一条路。似乎也是唯一的路了。”
于是,洪卫国开始跟着体育系武术专业练国家竞赛套路。为了能蹭到武术系训练,他先拜访已退休的武术系老教授周永祥,周教授让卫国练习怀师拳给他看。周教授一看,觉得非常好,把他推荐到弟子姜周存老师那里学习国家竞赛套路。“有一天我下了英语课就直奔操场,专业队已经训练一小时了,姜老师插着胳膊威严地站在那里。我本来就是蹭课,迟到了更不好意思。自己也没做准备活动,上来就跟着腾空飞脚,结果落地的时候左脚外侧踩到了一块小石子,膝盖向里一扭摔倒了。”在摔倒的一刹那,洪卫国感觉一声钝响,整个身体一下子轻了很多,以前练功几乎每个关节都受过伤,也三拖两拖都好了,但是这一次不同,感觉怪怪的。到校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拉伤了没事。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受伤的左腿不仅完全使不上劲,而且比右腿细了很多。
“后来了去千佛山医院检查,才知道左腿变细的原因是肌肉萎缩。”诊断结果是前交叉韧带和内侧副韧带断裂、半月板粉碎,因为延误治疗,韧带已经收缩无法连接,需要动手术重建。“医生对我说,这个手术不是小手术,需要在脊柱做全麻,意味着有高位截瘫的危险,而且两条刀口要四十多厘米,意味着增大了感染的危险。而且即使重建手术成功可能腿也打不了弯……所以必须直系亲属签字。”从医院出来,洪卫国想,刚上大学腿就坏了,一心想通过练武术改变命运,留在济南不回家当老师的希望彻底破灭了。不好好上课练武术耽误学业,跟学校怎么交代?腿坏了,没法正常上课,跟寿光县教育局委培单位怎么交代?变成了瘸子,以后可能连媳妇都找不到,农活也干不了,对父亲怎么交代?手术要做,费用怎么办?谁来代表直系家属签字?
打开弟弟的来信,信纸皱巴巴的,卫国知道,那是弟弟泪水的印迹。
“哥,村里和亲戚最近知道你上的是师范学校,还是委培的,毕业后只是个小老师,又都开始看不起咱们了,还欺负咱们,本来轮到咱家要浇地,可是人家户门大的都抢在前面我把低武练成了仙武,咱家的麦苗都快旱死了。最近一直阴天,蔬菜大棚的黄瓜老是得霉病,我晚上也睡在大棚里,也得了腰疼病……全家的希望都靠你了。哥哥,你要在外面好好闯荡,争口气,千万注意身体……”
洪卫国突然间有了一种无路可走的绝望感觉。
不能告诉家里、没人签字、没法做手术,腿伤一天比一天严重……洪卫国开始四处寻找治疗腿疾的秘方。辗转中,经济南少林拳名师朱宪章介绍,卫国登门拜访住在大明湖东门附近菜市新村的洪均生老师。
曾经在山东国术馆担任教官的朱宪章老师是这样对卫国介绍洪均生的:“我给你介绍你的一个本家,叫洪均生。你这位本家出身于北京大户人家,很有文化,二十四岁以前也是个病秧子。后拜陈发科为师练习太极拳身体才好转。1956年他去北京看老师,等再回来,已是得到真传了,从头到尾没有虚招。他的太极拳练得好极了,练起拳来就像一条鲤鱼在水里撒欢。他一个指头就可以把舜井街180多斤大小伙子发出七八尺。他那个拳不好学,你去看看他有没有治疗腿的办法吧!”
洪均生(1907年至1996年1月)太极拳名家。祖籍浙江宁波杨家桥。名孝,字均生,晚号八八老人。少年因体弱多病而辍学,后拜陈发科为师,随师十五年,师徒感情深厚。自幼聪颖过人,善于思索,博览强记,通音律,工诗词,文武兼修,对太极拳的缠丝劲颇有心得,将拳的奥妙及多年的心得著成通俗易懂的歌诀,对太极的缠法、眼、手、身、步、双重、推手等内容作了详尽的解说。洪均生太极拳具有精巧轻灵、宛转含蓄、缜密缠绵的独特风格。一生著作颇丰,著有《陈式太极实用拳法》《陈式太极拳》《十三势心解》《太极拳式名考释》及诸多论文,并编有三路剑法、一路游龙、二路翔风、三路飞虎。
对太极拳,说实话,洪卫国有些不屑,不就是老头老太太打的那种拳吗?有朱老师说的那么了不起吗?
洪卫国看到了洪均生,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一脸慈祥。说起话来细声慢语,不像一位武林高手,倒像是自己的一位长者。
第一次见到洪均生,洪卫国感觉到了一种很神奇的亲近。洪均生身上独有的气质,使卫国没有一点儿拘束,倍感安全,莫名奇妙地想要敞开心扉,倾吐心声。洪卫国开始和洪均生讲述自己的经历,越说心里越委屈。他对洪均生说:“我不想学功夫,我只是想把腿治好,放假回家时别让我父亲看见我瘸,本来从小父亲就反对我练武,觉得影响念书、耽误干农活。好不容易上了大学,结果变成个瘸子……”
洪均生没有过多地评价他的遭遇,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劝慰他,而是将自己大起大落的人生轻描淡写地娓娓道来……
“那是在六0年代,我住的地方很小,也就是个小棚子,两三个人在屋里就转不过身了,一下雨房顶到处漏水,得把所有的锅碗瓢盆都用上去接水。我那时候也有病,偏瘫,躺在床上起不来,还戴着反革命的帽子。很穷,一翻身,我那床破被子就发出奇怪撕裂的响声,我觉得很可笑,会自己乐半天。我并没有悲观,我总这样想:虽然起不来床,但是也死不了呀!于是很轻松。我躺在床上整理陈发科老师传授给我的太极拳实用拳法,虽然不能起身演练,但是用脑子练,在头脑里像过电影一样一遍一遍地打拳……”
现在回想起来,洪卫国才知道洪均生他跟讲述自己遭遇的良苦用心,是在用自己的经历来鼓励自己积极面对困难,开朗乐观起来。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聊到了天黑,洪均生要洪卫国在家吃饭。临走时,洪均生拿出了一条绒裤递给洪卫国,说:“这是我的,天冷了,你腿又有伤,你拿回去穿吧。以后就把这儿当成家,没事就过来。”洪卫国感动极了,情不自禁的趴在地上给洪均生磕了两个头。洪均生说:“我就认你做我的孙子,把这里当家,将来邀请你的父亲来看看你这个济南的家。”从此洪均生对别人介绍洪卫国时都说:“这就是我认的一个本家孙子,是我捡到的一个上大学的状元孙子。”
一个人受打击多了,很多想法会发生改变,折磨在理性与感性、梦想与现实之间,压力无处不在。但是此时的洪卫国,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从洪均生家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洪卫国却感觉自己的人生被爷爷洪均生点亮了。
“我一辈子没把太极拳当武术练,老年倒成了武术界的一位,有个记者采访我,标题是《从文弱书生到武术家》,我说应该改成《从药罐子到饭桶》。”洪均生爷爷对卫国说,自己年轻的时候腿也不好,身体也糟糕,后来慢慢练拳就忘了有病这件事。他很自然地开始对洪卫国讲太极拳,告诉卫国太极拳可以健身、可以强身,但是不要靠太极拳吃饭,还是要好好念书,将来好好干事业。把太极拳当成个伴儿,修身养性,伴随终生。
“你要松松地练、圆圆地练,这样会对身体微循环好。你的腿有病,所以要抻着劲儿轻轻地练,架子高点儿。还是要活动,正是因为你一直不敢活动,所以肌肉才会萎缩。气血经络通了,慢慢会康复。”
洪均生对卫国说:“有时间去找我的学生老孟学学拳架子,他住离明街54号,佛山街内往东,棋盘街内往西,刘秀文就是跟孟宪斌学的,你也去跟他学学拳架子,回到家我再给你纠正。”洪卫国拿着洪均生给他写的地址找到了孟宪斌家。“孟大爷、孟大娘都对我很好,知道我是洪均生认的孙子,也对我很亲。我记得跟孟老师学了四五个动作,好像是学到搂膝拗步,因离学校较远,又有腿伤,爷爷就让我转到距离自己学校很近的李储功伯伯那里学。李老师性格和善,人品好,经常用探讨的口气对我说,你回去问问你爷爷是不是这样练,还时常把他自己悟到或体会到的细微动作让我回去征求爷爷的意见。爷爷答复说,李储功学拳有股韧劲,善往细处找。”当时爷爷几个老弟子每周都会去看爷爷几次,并让爷爷改拳。刘秀文姑姑更是几乎每天都去,看望和照顾爷爷奶奶。
洪卫国说,爷爷平时说话的时候很和蔼,可是每当自己一练拳,他说话的口气就完全不一样了,很严肃,有板有眼的,眼神也像变了一个人,很锐利,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动作。每到这时,洪卫国的心也就一下子入了静,祖孙二人完全沉浸在拳的世界里。
在洪卫国的腿伤日益好转,太极拳也慢慢开始入门之后,洪均生开始给洪卫国灌输拳理、拳法。“爷爷都是结合生活给我讲很深奥的道理,比如,他用拿馒头、夹菜或者磕烟斗来形象地给我比喻顺缠和逆缠,给我讲解阴不离阳、阳不离阴和对立统一。”
洪均生对卫国说:“太极拳就是个圈,左右圈、前后圈、上下圈,最重要的是正手圈、反手圈。拳都在正手圈反手圈里,公转加自转。”
“爷爷曾经对我说,到了一定程度,一说你就会,不说也会。很多话是多年以后再想起时,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卫国感慨,幸好当时做了很多学习笔记和录音。
给洪卫国最大启发的是洪均生蕴藏在拳理中为人处事的哲学。从小缺少家庭的温暖,和爷爷在一起时,学到的不仅仅是武术太极拳,更大的收获是来自精神、思想和灵魂上的巨大满足感。“从爷爷为人处世的方式上,我看到了太极哲理的融会贯通,太极哲理是他笑对坎坷人生、平衡现实与理想的途径。”
洪卫国给爷爷演练自己小时候练过的怀师拳,爷爷看得很开心,说这个拳很好,“我就和爷爷比划试验,我从这边袭击您您怎么办?我从这边出腿您怎么对付?要是从这边打拳呢?”洪均生一一破解,洪卫国感到一碰到自己,自己“嘣”就出去了,被弹出去了还特别舒服,身体哪儿都没有受伤,没有疼痛。“我咯咯地笑,爷爷看我笑也笑。”
“去找爷爷也不是为了学一招、两招,不是为了跟他练拳,就是想和他聊天,跟他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即使是最炎热的夏日里,只要一走进爷爷的房间,看到爷爷坐在那里,就立刻感觉凉爽起来。”
清淡自然,谦逊质朴,对洪卫国来说,爷爷洪均生不仅仅是和蔼的长辈、渊博的老师、忘年的朋友,更是人生路途上珍贵的指路人。
因为太极拳的关系,1994年,新加坡太极拳爱好者洪美德拜访洪均生,爷爷对洪美德说,卫国命很苦,太极拳理拳法学了四年,还算是比较正确。就是腿不好,没练上功夫,将来看在都是本家的份上,对卫国多多帮助。1999年,在洪美德的引荐下,洪卫国来到新西兰,开始从事牛羊马鹿饲养和胚胎移植及种牛种羊的国际贸易并慢慢积累家业。“因为自己农场的邻居对太极养生很感兴趣,他正好是新西兰农业部长的弟弟。”就这样,洪卫国在种牛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也成了新西兰高层中赫赫有名的中国太极拳老师。2006年,他以特殊人才身份被新西兰政府特批授予“新西兰永久居民”,并开始投资参与很多国内项目。
2008年,洪卫国完成了一次极特殊的生命体验。2月19日,坦桑尼亚时间8点,在经历了五天的攀登之后,洪卫国与队友一起,成功登顶乞力马扎罗山5895米的乌呼鲁主峰。
他不是为了征服自然,不是为了挑战极限,不是为了寻求刺激,不是为了超越自我,他说,他只是为了与他心目中的神山来一次宿命的会晤和心灵的交谈。
在攀登的过程中,曾经动过手术的左腿会渐渐麻痹,在体能临界点的时候,自己仿佛一只逐渐被掏空的容器,力量如同蓄存的水,一滴一滴地漏失。海拔越高,呼吸越困难。当登上顶峰的时候,足下踏着万年冰川,抬头仰望,洪卫国说,他仿佛看见了天国中的母亲和爷爷,本来极度疲惫的身体,却突然涌起了一股宏大的力量,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想打一套太极拳给母亲和爷爷看的欲望……在离天最近的寒冷地方,卫国感到眼泪从眼眶涌出,顺着脸庞滑落,可以感到眼泪从温热到冰凉的过程,他想念母亲,想念爷爷……
洪卫国说,他还计划去南极、北极和珠穆朗玛峰。说这话时,眼神里有一种坚毅。我面前的洪卫国,已经不是那个初见面时的寡言淡薄之人,因为对他的了解,他变得异常鲜活起来。他的眼神时而老成持重,像经历了几个世纪的睿智老者,时而又闪过天真,像未经世事的孩子。
从贫穷的李二村,到新西兰属于自己的种牛和农场;从温润的大明湖畔,到白雪皑皑的乞力马扎罗顶峰……任何一处曾经停泊的地点,都只不过是人生地图上的一个坐标。
中国人、新西兰人、农场主,房地产老板、太极拳传承人……任何一种身份,都只不过是人生舞台上的一个角色。
人生就像一段路途,无论你主动选择,还是被动地被引领,能在这条路途中留下记录,是一件好的事情。痛苦、快乐、挫折、失败、机遇、成功……还有感情,无论什么,这些都是时光曾经存在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