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被传说中那位极清冷的王爷收养了”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小编 2022年7月29日 14:14:45 小说大全 299
凶婢联动文。老阴逼晋王专场。可单独食用,也可当小番外。
完结日期未定。
(一)
“我被传说中那位极清冷的王爷收养了,我看谁还敢对我动手动脚,再叫我接客?”
晋王燕祁再次走进醉仙楼的时候,就见一个窑姐儿在大厅里叉腰大叫。
“胡说!殿下怎么可能认你这贱丫头为义女!”龟公呵斥。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那位晋王,难道不是清奇得冷酷?收养,就是收房包养的意思,真笨!我哪里胡说啦?我可是晋王睡过的女人!不信你们去问!我还有殿下用过的汗巾子呢!”
他忍不住一笑。
那窑姐儿不过十四五岁,穿着绣满金叶子的橘粉色裙子,生得有点颜色,但也只是有点颜色罢了。在一众浓艳桃李间,她就是棵招摇的狗尾巴草。
——双丫髻,团子脸,一对小老鼠似的眼珠滴溜溜转,天生一副不肯吃亏的狡黠样。
燕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是这妮子了。胆大包天的,使坏顶替了头牌钻到他床上浪了一夜的小女人,让他多花了两倍金叶子的二手货,把他当成一块老腊肉的小残花。
“王爷殿下碰过的女人,你们也敢随便动?不怕掉脑袋的,就尽管来!”小妮子怒气冲冲,狐假虎威学得很透。
燕祁兴味更甚,还不错,不是一个烂货,总算没亏本到家。
“小贱蹄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王爷没提赎你,卖身契在老娘手里,就由不得你猖狂!该接客,还是得接!”
然后那小妮子就跑了。在一众抓住她的声音里,小女孩飞扑而来,一下抱住了他的大腿,缩成小小的,橘色的一团。
“殿下,殿下,您不能拔屌无情呀!”她呜呜呜哭起来,“您说过王府包吃包住,让我做个合格婢女的!您要是食言,传闻出去了,可把王府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燕祁闭目养神,不为所动。他的随从拽走了小女孩。
小女孩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呜是不是我的技术还不够好?可是我太小了,营养不够,暂时吃不住您的大号金枪,您把我带回人杰地灵的王府栽培几年,素女心经既济真经都学遍,我会包您满意的!”
此话一出,龟公和老鸨,包括他的随从都惊呆了。
燕祁笑了。这一笑,眉目生花,如落明珠,满室生光,其他女子皆自惭形秽。
有意思。
他看向她。
满口荤话,满脸趋利,满身是胆。
是个出人意料的小玩具。
“谁拔屌无情了?”他低头说,“本王不是来给你名分了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婢妾了,要伺候好本王。”
众人呆若木鸡,这就青云直上了?
“卖身契?”燕祁眼一瞟。
老鸨双手捧上。
小妮子也没喜笑颜开,只呜呜噜噜抱紧了他的腿。像溺水之人抱柱,风大一点就把她吹走了。
“好的,殿下,好的,我会学好房中术的。”
燕祁起身就走。“自己能走不?”
“晋王殿下雄姿仍在,腰好酸。”
他提着小女孩的衣领,像抓一只小狗似的,把她扔进了马车里。
她倒是反客为主,东摸摸西摸摸,摸珍珠帘子,摸抽屉上的银拉环,又摸出里面的零食大吃大喝,吃完牛肉干,又啃起了西域甜瓜,腮帮子一鼓一鼓,头上盘着的两个发髻一颤一颤。
“回府。”他懒得计较。
小女孩用袖子擦擦嘴,马车就要启程,窗外忽然一声尖叫。
“向小园你个贱人,不得好死!”
小女孩扒拉着窗帘。是开苞失败的头牌杜宣妍。她被小女孩下了巴豆,拉了两天肚子,因而也错过了与他共度良宵的机会。
小妮子撇嘴,探出窗帘,把啃得只剩皮的甜瓜摔出去,想了想又抠掉了抽屉上做装饰的极品南洋珠,一并和瓜皮飞出去。
燕祁睁开眼,一对招子华光流转,“你叫向小园?”
她点头,“姐姐叫杜宣妍,所以我给自己取了名字,就叫向小园。”
“没看你占尽风情。”
“这不是还没长大嘛,长大就好了。”她乌黑的眼睛看着他,“殿下贵庚?”
“三十二。”
“哦!”她说,“那您保养得挺好。”
“没规矩。”他说。
小女孩把嘴闭成蚌壳。
“不过我挺喜欢。”燕祁又笑。
小女孩也笑了。
(二)
小女孩跟着他回了王府。他的第十七房婢妾和向小园吵了嘴,原因是在小女孩给王妃敬茶的时候,她在后头下马威没下成,反而被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你这贱婢!”
“令堂凉了。”
“你这贱婢勾引殿下!”
“令堂凉了,走得并不安详。”
“你这贱婢勾引殿下,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娼妓,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脏死了,居然有脸勾引殿下!”
“令堂凉了,走得并不安详,骨灰被你爷爷和野爹两口闷了,然后他们为了争夺所有权,一把火烧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乳交融相亲相爱一家人。”
“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
“你有脏病!”
“对,脏水不从你嘴里流出来了嘛。”
“吭——”
“来人啊,这个姐姐晕倒了!”小女孩一转身,就看见凑热闹的他,立刻无辜道,“殿下,是她自己晕倒的。”
“哦,没事,那就让她自己醒吧。”
带回来的小女孩还挺凶猛。
“你很厉害啊,小园。”他摸摸她的头。
“您指哪方面?”小脑袋仰起来。
“都有。”
“我还没长大呢。”
“后生可畏,可怕可畏。”
“您不会惩罚我吧。”
“会。你们太吵了。”
燕祁喜欢女人,但不喜欢女人争吵。
没意思。
吵来吵去,永远都是围着男人转。
一根发钗,一件衣服,一颗宝石残暴王爷的下堂妃,颜色不一都能引起血雨腥风。有时候他厌烦了,直接让长史带走闹事的女人,只要她们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
“要罚我什么?”
“看心情。你先叫醒她。”
“啪!!!”小女孩一巴掌挥到十七仙的脸上,留下个通红掌印。
燕祁眯起狐狸眼,看着醒来的十七仙和向小园撕打,他清一清嗓子,两人灰溜溜去抄写道德经了,走的时候互相吐口水。
他闭上眼。
女人啊,你们如此无趣。对男人温柔婉转,却对同性重拳出击。
呵。
(三)
追求有趣的晋王度过了无趣的三十二年。
无趣地长大,无趣地封王,无趣地看着皇兄登基,无趣地娶了个大家闺秀,无趣地做个风流王爷,无趣地居于一人之下,无趣地算尽人心。
他伪装成浪子,人们就说他是个浪子。他一掷千金,人人以为他是阔佬。他故作清冷,人人说他是个无情的王爷。然而,当他真的在为某把椅子痛苦,人人却认为他在开玩笑。
那把龙椅,非能者不可坐。
他不认为自己的皇兄是。
皇兄多疑,阴沉,刚愎自用,穷兵黩武,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得天下,又凭什么能服众?
他燕祁,文韬武略,哪样不比皇兄更像个真命天子?有治世之才,有入世之心,却因母妃身份低微,只能做个清闲王爷,无封地,无实权,聚个会都要提申请。
于是他醉酒青楼,留连花丛,可连朵解语花都没有,一眼望去,全是菟丝子。
女人们不懂他的心思,虽然男人们也同样不懂。
带回来的小玩具是个例外,多少让他感到点新奇。
他知道自己的后院向来暗潮汹涌,小玩具来了之后直接成了天雷地火。
他从来不管。谁都能受宠,但能长久承宠的,自然是能者居之。
燕祁看不上弱者的啼哭和乞求,更不屑身陷泥泞,仍不知死活端着架子的清高样子。
小玩具很识时务。她放下尊严,懂得变通,语出惊人,所以他有兴趣带她回府。
燕祁不是个长情的人,一夜春风后就把她往后院一扔,能不能活得好,看她的造化。
小玩具也不恼,每天仍乐乐呵呵啃鸡腿,健身,剪剪花草,去厨房捣鼓奇奇怪怪的点心,给他所有的女人送去一份——当然没人想要,都对她抱有敌意呢。
也有口舌纷争,不过女人们都铩羽而归。养在深闺的女子哪里听过那么粗野的话,见过那么泼辣的人,绵里藏针在狂风暴雨面前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她能把她们的母亲操到祖宗十八代。
打架也不是这市井泼皮的对手,小玩具下三滥手段多的是。以至于他的后院冉冉开出一朵奇葩,甚至还把他的王妃给勾搭上了——听说是用各种甜食,女人的最爱。
这两人一见如故,隐有怜香伴之势。王妃喜得直接叫她小园儿,给她做花衣裳,又把手上的镯子赐给了她。
得了王妃的青睐,她也横得更有底气。
小东西还挺会抱大腿。
他好奇她还能给他制造什么惊喜,于是她就成了他的贴身婢妾——既是婢女,又是侍妾,没什么名分可言。
燕祁对她态度暧昧。他是纵容她的,按惯例,府里的女人犯了错,要么被发卖,要么做了家妓,只有她,稳稳当当地留在他身边,面对诸妾的敌意和攻击。他就是想看看,她有什么样的反应。
小玩具似乎不在意,依旧乖乖给他更衣,梳头,洗脚,搓澡,最后暖床睡觉。她是从小就伺候惯人的,确实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不用费一点心。
他满意她的省事。小玩具在该配合的时候配合,不会拈酸吃醋,不会柔情蜜意,不会风花雪月,纵是嬉笑怒骂满口荤话,一对招子永远亮亮的。
倒让他生出了培养她的兴趣。于是亲自教她诗书礼乐,为人处事,甚至是男女情事。
就在那张黑漆描金拔步床上。
(四)
小玩具是真的很小。不过五尺左右的女孩,光溜溜从暖好的被窝爬出来,小胳膊小腿,小骨头架子,雪白脸儿漆黑眼儿,头发蓬蓬散着,像个才出生的小羔羊。
他让她马爬在自己身上,一边捏着她小小的萌芽的乳,一边疑惑她平时胡吃海喝的东西长哪里了。
“能量都被殿下消耗掉了呀。”小玩具用湿漉漉的眼睛望他,一个无辜小孩子的眼神。寻常人看了都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对着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女孩兽性大发。
燕祁不会,他生来没有良心这东西。他捏捏她的屁股,“怎么,不情愿?”
小玩具把头摇成拨浪鼓,两手合十,“王爷身怀宝刀,挥斥方遒,奴婢十分受用,只是奴婢身如蒲草,承受不住侵略如火,还望王爷春风化雨,怜惜则个。”
恭维话都带着一股别具一格的文雅荤味。
燕祁懒洋洋笑了,当真就放缓力道,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了。当他吻她的时候,小玩具依然很配合,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不出情愿还是不情愿。
情愿与否,不在燕祁的考虑范畴里。
别人完事了也就各自一躺。可燕祁仍不放过小玩具,问她今天在书房里读了什么书,有何感悟。自从带她回家,他便把她丢在书房里,让她试着识字,看书学习。
小玩具支支吾吾,实在说不出看四书五经能有何感悟。“我可能不是读书考试的料子,明天我会认真看史书的,殿下别惩罚我好不好?”
“好啊。”燕祁说,“念你初犯,就免你一次。”
“如果下次答不出呢?”小玩具怯怯。
狐狸眼波光潋滟,如月照暗礁,美丽又危险,“啊,那我睡觉,你就在床前跪一夜反思吧。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睡觉。”
“咕嘟。”小玩具咽了口口水。“我会努力的,为王爷穷经皓首也情愿。”
“好。本王不买赔本货,所以你要努力提升自己,不能只做一个满口荤话的窑子货。”
她小鸡啄米地点头。
第二天向小园就戴了眼镜,在书房里搬梯子找书。长史问她要梯子做什么。
“不能做学渣,做学渣迟早被社会毒打成药渣。”
她深沉地推了推眼镜,“我要让王爷知道,我是个出色的做题家。”
“做题家。”燕祁咀嚼着这个词,他并不懂向小园的满嘴怪话,却能琢磨出七八分含义。“是靠出题筛选出人才的意思?”
小玩具点点头。
他笑,“这说法有点意思,不过本王需要的可不是只会读死书的老学究。”
他要的是最锋利的刀,把他的皇兄从龙椅上赶下。
(五)
但是他没等到掀翻的那天。
宫中线人告诉他,他的兄弟肺痨又重了,呕血呕得厉害,要看就要行将就木,匆匆立了个九岁小儿为储君,那孩子就是燕镇。
燕祁觉得有点遗憾。
他遗憾燕祎不该病死,而应该有气无力地在龙椅上坐着,眼睁睁看着大厦将倾才好。
他们争了一辈子,争到其他兄弟死的死,囚的囚,只剩下他俩鹰眼对狐狸眼。
皇兄看不起他男生女相,性格阴柔。他自恃孔武有力,以为刚硬可以碾压一切。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阳刚之气。”少年燕祎看着他,居高临下,“燕祁,你生得这般好颜色,性格又毫无磊落,何不着妇人裙装?”
他不动怒,笑而不语。刚极易折残暴王爷的下堂妃,便让他看看阴柔的力量吧,大丈夫行事,未必要风雷电掣,四两拨千斤,也可撼动天地。
他与儒生们交好,给燕祎添了不少麻烦。士大夫这东西,最在乎名和利,用的好,就是最趁手的刀,足以割裂皇权,比婊子还难缠。
燕祎想去南方游览,他们便说他搜刮民脂民膏,他改革币制,他们便说他与民争利,他在无所出的嫡妻死后不愿立后,立幼子为储君,他们便说他废长立幼,动摇国本。他试图以武制文,他们便争先恐后在金銮殿上死谏了。
燕祎平生最恨被人挟持。人人都唾骂他,所以他急,他怒,他和臣子对着干,他开始走向极端。
他再不立后,也不立皇贵妃协理六宫。他收戏子妓女入宫,自此靡靡之音不绝。他任由女人们斗来斗去,对他死去的孩子毫不在乎。
他开始杀人如麻,任人唯亲,大兴文字狱,皇城司遍地走,杀了不少直言不讳的言官,到最后看似人人敬畏,实则千疮百孔。
燕祁冷眼看着他的兄长胡闹。若那是个明君贤主,那他的怨气还能少上几分,配做他燕祁的对手,可让这疯子治国,只因他是嫡子,谁能咽下这口气啊?
燕祁一挥袖,眼波如水入深潭,波光粼粼地冷了下去。
听闻要他入宫觐见,他便去了。
昔日健硕的男人瘦成了一把干柴,说一句话咳一声,见到他,浑浊的眼里闪过一道匕首似的光。
他让他对着列祖列宗发誓,不得生出不臣之心。
燕祁波澜不惊地发了誓,心中却在冷笑。小小誓言岂能阻止真命天子?
他改变主意了。杀人没意思,诛心才是给他燕祎最好的殉葬品。
何必赶着称王称帝,污了自己的名声呢?就让幼帝登基吧,宠他,捧他,让他体会到权力的甜头,再被权力反噬,待到朝中无一人可用,无一人可派时,他不得不仰仗他,那才是真的痛快。
所以,他给小皇帝燕镇备了礼。
那份礼,就是向小园。
他要她做个祸水,带坏小皇帝。
把他培养成第二个燕祎。
插个广告。邪魅美大叔和野生小萝莉的爱恨情仇详见下文。
(六)
他对小玩具更加严格,她虽没说什么,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燕祁知道她不解。有时候他自己也不解。何必对这小女孩上心思?
他有很多爱他入骨的美人,偏偏选了向小园。就算把她培养成女夫子也没什么用,依她的性子,大概也只会阳奉阴违,可他偏偏就爱看她不情愿却又勉强忍气吞声的模样。
有趣得很。
他是被女人宠坏的男人。因为他的皮相,温柔,权势,财富,她们痴迷地爱他。于是女人成了他脚底的泥。
只要他温言软语略表关心,给点恩宠,为她们梳发,画眉,添妆,送上时新衣物首饰,无伤大雅的要求一概宠溺答应,再高冷的女人也化作春水,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爱得心甘情愿俯身尘埃。
失了心,失了智,失了魂,从此以他为天,再也没有自己。别说细作,就是让她们去做刺客,她们都不会有一句不愿。
然而用情过深的人,往往最容易自焚,然后只会烫手。他不要这些美人替他忍辱负重,心心念念只为见他一面。
那是最失败,最容易动情,也最容易露出马脚的细作。
他要的是够机变,够决断,够清醒的人,甚至连梦话都不能有一句。
小玩具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尽管一开始只是用来消遣的,后来发现她确实有伶俐之处,他便有心栽培她。
小玩具敬他怕他,从不肯亲他慕他。
“做殿下的女人真不容易呀。”她说,“又要美艳又要无情,我只是花海里的一棵小草,再怎么浇灌都不会开花的,殿下就别对我有期待了吧。”
燕祁在为她挽发。过了及笄之年的小玩具不能再梳双丫髻了。他便为她梳了个堕马髻,耳中双明珠,金薄画搔头,身下系一条五色月华裙,娇憨中难得妩媚鲜妍,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本王既是人中龙凤,身边的女人又岂能是燕雀之辈?”
小东西倒不领情,眼睛滴溜溜转,嘴里又在嘟囔着怪话,说什么卷不过。人人都抢着做凤凰,大鹏也成了麻雀。
燕祁笑而不语。
“手伸出来?”
“殿下要做什么?”
“给你点守宫砂啊,我的贞女。”他温柔地说。
小东西一呆。笔尖朱砂殷红,落在肌肤上,便是一颗红痣。
向小园手臂瞬间绷紧了。燕祁看到她一撇嘴,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殿下用不着这样的。我本就不是处女。”她傲然一笑,“可即使我破了瓜,落了红,睡过千千万万个男人,我也依旧是贞女,不比黄花闺女卑贱。”
纵是燕祁深沉,听闻这前无古人的话,那张俊脸也不由裂开一道缝,露出点人的神色来。
他愕然。
她已漠然抽手,“殿下,不是我入风尘,是风尘误我。脏的不是我的身子,是欺我辱我的人。我并不滥情,也不忘义,我是干净的。”
那是燕祁第一次捉摸不透女人。
野草一样野蛮生长的,向小园。
(七)
入了冬,京城迎来落雪。
燕祁带着酒气回府,看到的就是几个小丫头在玩雪,其中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在雪地里撒欢儿,裹着毛毛袄裙,系着毛毛围脖,戴了毛毛帽子,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儿。
哪里来的小雪兔,他一乐。
“怎么不在屋里取暖?”
“堆雪人呢,殿下。”向小园向他行了个万福礼,一双眼睛弯成月牙,亮晶晶的。“姐姐们在喝酒,屋里的水仙腊梅熏得人发困,就想出来玩玩,王妃也允了。”
“嗯。”燕祁弯腰,拍拍她帽子上的雪。
然后他看见她堆的雪人。胸脯上两团雪乳高耸,只能是向小园堆的。他觉得刺眼。好好的园林都被雪人糟蹋了。
“好丑,而且猥琐。王府里怎能有如此鄙物?”燕祁认真点评。
“这叫写实。”小园的眉毛鼻子皱一起去了。
“写实。今天有没有去书房看书学习?”
“啊?”她睁大眼睛,“快过年了,下雪了还要看书啊?”
“你说呢?”燕祁一笑,树枝一挥,雪人的两团雪乳刹那落在地上,镶嵌的小果子骨碌碌滚出来。
小园的脸唰一下白成了雪人,双手捂着小胸口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不不不,殿下,我的意思是要外出实践,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那读出来的书是死书,没用的。我真的,很爱学习的。用语言表达不出万分之一。”
“哦,说说你实践的感受?”
小园揪着袖口的兔毛,紧张兮兮地说,“我,我,在雪地里,我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冷哦。”
明明玩耍的时候也不觉得冷。
“还有呢?”
“嗯……看着白茫茫一片,忽然生出众鸟投林的悲凉。但是殿下府内风光好,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又有豪情万丈……”
小玩具双手交握,闭着眼睛胡说八道,看得出求生欲很强。
“不错。好一个江山多娇,看不出你还有作词的天赋,以后要请名师好好教导你。”燕祁笑,然后解开披风把小园连头带脚包个严实,抱了起来。
小东西吓死了,在他怀里叽叽咕咕,挣扎不休,以为他是给她套麻袋要扔到湖里去。
“安静点。”他拍了拍小东西的屁股,“你不是说冷吗?本王抱你回房,你就怕成这样?”
“呜呜呜呜呜,殿下凶我。”他的披风被她扭得奇形怪状,四爪金螭成了金色爬虫。燕祁倒也不恼,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回回回回房要要要做什么?我可以不跪地板么?我会看书让殿下喜欢的。”披风里的声音仍旧惊恐。
“当然是做该做的事。”他声音慵懒,脚步不停。
燕祁抱着向小园回房。
屋内暖香宜人,风摇影动,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头发散开,衣衫解下,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星眼朦胧,娇喘微微。
与此同时,其他姬妾恨恨跺了脚,“这贱婢欲擒故纵,可恨!”
唯有王妃叹息一声。
(八)
小园总是古灵精怪,满口都是他听不懂的怪话。有时候燕祁觉得她像个泥鳅,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
十足刁猾。
这一日,他出题考她。
“看书了没?”
“哦,看了看了!”她胸有成竹。“我把宋史口袋书看完了,殿下尽管放马过来!”
“那么说说看,宋制对我朝有何影响?”
小园顿时有点惊慌失措,张大了嘴。他看了看她的牙,几颗牙齿有点蛀,都是糖吃多了的。
谁让她天天抱着糕点盒子不放,又不好好刷牙。
“殿下耍赖!出题不按规则来!怎么能考本朝呢?我又没当过官,怎么会知道!”
“规则?规则在强者手里。”燕祁悠哉悠哉,“你看了宋史,这不是考的就是宋史么?借古说今,你就不会了?”
“这明明是送命题……”
小园想破脑袋,回答不出来,就垂头丧气滚去跪花园了。
“殿下好歹给我个参考答案呀。”
“答案?”燕祁笑道,“你自己找,本王不教懒货。”
小园以头抢地,趴在地上装死。
他的妾纷纷来看热闹,幸灾乐祸,指指点点。
小园不为所动,眼睛里有迷茫,有懵懂,有惆怅,还有戒备,和对人不感兴趣的冷淡。
燕祁尽收眼底,他能察觉出这冷淡不是对他的。
而是对所有人,或者说,面对世间万物,都有百无聊赖的漠然。
“你是哪里的人?”他饶有兴趣。
“我没有家乡,殿下。”她趴在地上有气无力说,“哪里都是我的家,也就哪里都不是家。”
“那你从哪里来?”
“我从娘胎里来啊,殿下。”
燕祁看到了她一闪而过的紧张。不由玩味,她在紧张什么?又在隐瞒什么?
“很狡猾啊,小园。”
“我没有撒谎。”她被他这句话吓坏了,腾地直起身子,紧张兮兮地解释,“真的,殿下,如果我说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仿佛老天也在看戏,唰的一下,天上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小园已经吓呆了。
“你看,老天都看不下去你撒谎。”
“我没撒谎,真的,殿下。”小园结结巴巴说,“之前家人待我不好,我不想记住他们。”
“他们把你卖到妓院去?”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进去的。他们在逃难的时候丢掉我了,让我一直流浪,饿得受不了了,吃了一点点观音土,继续走。哦对了王爷,你知道观音土是什么吗?殿下肯定不知道。”
她在努力岔开话题。左顾右盼,万分紧张。
“不知。”燕祁说,“本王无需知道那是何物。”
小园才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呢,自顾自说,“那是和面粉一样的泥土,看上去白白的,很好吃。蒸成泥馍馍吃,吃下去肚子就饱了。但是不能喝水,一喝水,泥土就在肠子里凝成水泥块堵住肠胃,拉屎也拉不出,人就被活活憋死了。”
她说着最恐怖的话,伸手向他比划,“死的时候身上一把骨头,肚子却和十月怀胎一样大。我吃的少,所以没事。”
燕祁的眉毛动也没动一下。他早知道她的来历,洛阳一个米铺商人的女儿,因为饥荒流落青楼,这是常事。
“为了吃一口饭,我就把自己卖掉了。”她摸着肚子,“让我做个饱死鬼,别说睡一晚了,睡一辈子都没关系。”
小园露出伤心的表情,他伸手摸摸她的头,“以后不会挨饿了,跟着我,饿了就吃肉糜。”
“管够吗,殿下?我还想吃点心,还有鸡腿,酱牛肉,烧猪头。”她永远擅长得寸进尺。
他笑笑,“有,跟着我什么都有,就是龙肝凤髓也少不了你——只要你听话。”
她摸着肚子,做出心悦诚服的样子。
“奴婢为殿下竞折腰,做牛做马,不辞辛劳。”
“小园是个好孩子。”他揉一揉她的头发。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小声说。
“是个好丫头。”燕祁笑道。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