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宝宝厉北爵 《上元日
小编 2022年9月1日 07:45:11 小说大全 282
〖全文完结〗
第一章
上元日,大雪纷飞。
京城银装素裹,而皇宫内却是十里红妆。
殿中,安诺身着凤冠霞帔端坐于镜前。
镜中人玉颊樱唇,眸似水杏,分明是自己的脸。
可褪去素日黑衣,少了几分肃杀,又不像她。
北晋五十三年,先帝崩逝,三皇子秦池亲手血刃所有兄弟,夺下皇位。
从此掌握一国生死予夺之权,成为北燕新帝。
安诺做了秦池十二年的暗卫,他是她的恩人,是她的主子。
可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能穿上喜服,嫁他为后!
上好妆,安诺正欲起身,大太监却踏门而入。
他笑着端上一碗药,其中腥苦之味连寒气都掩不住。
“安姑娘,这是皇上赐您的。”
安诺狠狠一怔,这药……她认得!
此毒名为‘朱砂泪’,半月发作一次,若不及时服用解药,必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跟在秦池身边十二年,安诺已经记不得他给多少暗卫服过此毒。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被他赐毒,却不想,竟在大婚这日来了……
安诺咽下喉间涩意,装作不知:“这是何物?”
大太监正要回答,身后倏地传来一道清凛低沉的声音。
“朕赏你的,是何物重要吗?”
安诺闻声,忙单膝跪地:“主子。”
她不敢看他,只能瞧见他玄色的靴面一尘不染。
但秦池却将她拉了起来:“跪脏了喜服,不吉利。”
闻言,安诺微愣。
他以前从不信这些,今日如此,是在意他们的大婚吗?
安诺抿唇望向秦池,心底涌上淡淡的甜。
“主子赏的,属下甘之如饴。”
安诺刚要伸手去拿那药,秦池却先一步将药递到她唇边:“哪怕是穿肠毒药?”
“哪怕是穿肠毒药。”
安诺一字一句语气认真,紧接着,仰头接过药悉数饮尽。
只要是他亲手给她的,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看着安诺没犹豫的动作,秦池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不明。
药效很快发作,安诺疼得双膝一软。
就要瘫倒时,却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是秦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音冰冷:“半月来朕这儿拿一次解药。”
安诺压下喉间腥味:“是。”
秦池瞥了眼她额间被冷汗晕花的花钿,松开手将她交给宫女。
“给她的花钿重新上妆,不要误了大婚时辰。”
说完,他转身离去。
看着秦池的背影,安诺不自觉攥紧喜服。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龙涎香。
这是十二年来,秦池第一次抱她……可却是为赐她毒药。
无数日夜相伴,终究是抵不过帝王多疑吗?
可她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半柱香后,安诺乘坐轿撵前往祭台。
走上九十九层台阶,她隔着红纱望着身侧之人,满怀欣喜。
无人知晓,她深爱他足足十二载!
时辰到,典礼开始。
安诺攥了攥手,平息着心底的慌。
只听喜官展开圣旨高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大理寺卿嫡女秦芙诺,毓秀名门,温婉贤德,故命以册宝,立为皇后,钦此!”
安诺刹那间浑身冰冷。
秦芙诺?这不是她的名字!
第二章
喜官的喊声还在继续,可安诺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恐慌,倏尔抓住了身边秦池的衣袖:“主子……”
秦池很冷地瞥了她一眼,反手攥住她的手腕按下。
“安诺,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一句话,像是雪化成的水淋在了头上,让安诺瞬间清醒。
他的命令她只能服从,何来质疑?
后面的拜堂、行礼、入洞房,安诺统统都不记得了。
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凤仪宫中,心里的苦涩仿若能淹没人的潭水。
这场大婚,她期待了整整半月。
可终了江宝宝厉北爵,自己连名字都没能拥有。
大理寺卿嫡女秦芙诺?
安诺思索了很久,都没能想起关于此人的片点。
她想着等秦池来时再询问。
但等到喜烛都在无声无息中燃尽,凤仪宫的大门也没被推开过。
新婚之夜,新郎不见了。
安诺掀开盖头,踏出宫门想去寻秦池。
可身上繁重的宫服像是有千斤重,她不习惯,转身又换了自己的夜行衣才出去。
一路找到议事殿,里面亮着烛火,而秦池的贴身暗卫项南守在门前。
安诺便知,秦池定在殿内。
看到她,项南一愣:“你怎么来了?”
“我找主子。”
安诺说着,就要推门而入,却被项南拦住。
而他眼底无端有种悲悯的情绪。
她看得清楚,心底莫名一颤。
正要开口,却听殿中传来一道女子娇笑:“秦池,你怎能如此取笑我?”
安诺四肢瞬僵,转眸看向项南:“何人在殿内?”
项南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回去吧,主子现在不会见你。”
不会见!
殿内,秦池和女子的说笑声连绵不断,安诺听得喉间一涩,仿佛白日喝下的毒又涌了上来。
她慢慢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我知晓了……”
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宫殿大门却被拉开。
只见秦池揽着女子的肩走出,眉眼间是安诺从不曾见过的温柔笑意。
然而下一瞬,他瞧见安诺,脸色瞬间冷如冰霜。
“谁准你来的?”
他语气不耐,安诺本能跪下。
刚要认错,却在抬眸看清秦池身侧女子时,霎时僵住。
那女子的面容……和自己几乎一摸一样!
不,应该说,和大婚铜镜中的自己更像!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连点成线。
心底的那个猜想荒唐至极,可安诺却不得不信。
十里红妆、中宫为后,原来……都不是许她的!
迎着秦池眉间的冷厉,安诺指节攥得泛白。
“主子……她是何人?”
秦池却未答,揽着女子径直越过安诺便走。
一瞬,心仿佛浸泡在雪地之中,冻成了冰。
相伴十二载,他从未这样对过自己。
这女子于他就这般重要?
安诺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雪地,背脊僵直。
冰冷的雪水沾湿衣衫,钻进膝盖骨里一阵刺痛。
项南不忍,伸手将她扶起,压低声音告知:“那位是秦芙诺,主子真正要娶的人。”
秦芙诺……
这是今日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安诺借力狼狈站起身,回头望着那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涌起股执拗。
第一次,她不顾身份冲着秦池高声质问。
“主子,所以我只是个替身,对吗?”
第三章
秦池停住脚步,侧过眸来。
那眼神比屋檐上结的冰块还冷:“安诺,你是在质问朕?”
“你是不是忘了,若没有朕,你根本活不到今日!”
安诺指尖发凉,心口更像是被活生生剜了个大洞。
疼,太疼了。
但秦池瞧不见她眼底的痛苦,厉声道:“去慎刑司领三十廷杖,好好记住你的身份!”
十二年来,除了任务失败,这是秦池第一次因为其他人,其他事罚她!
安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属下……遵命。”
慎刑司。
安诺趴在长凳上,背后皮开肉绽。
三十棍,每一棍落在身上,都好像要砸断她的骨头,要了她的命。
可她却死死咬着嘴唇,半声也不吭。
昏迷又醒来,已是深夜。
安诺还趴在长凳上,但背后一片冰凉,痛楚减轻不少,显然是已经上了药。
她艰难地起身,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项南:“多秦。”
项南摇摇头,眼底闪过抹晦暗不明:“你不该动心。”
安诺倏地攥紧手指,下意识想否认。
可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她明白瞒不过他。
沉默半晌,安诺抿紧唇:“我做不到。”
项南皱起眉:“安诺……”
安诺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项南,你可否告诉我,为何我与那秦芙诺这般相似?”
“我不信,这是巧合。”
项南喉咙滚动,须臾,他叹了口气:“她……是你同胞姐妹。”
分明是黑夜,可安诺却觉得一道晴日霹雳砸在头上。
她怔楞在原地:“什么意思?”
“意思是,秦芙诺便是你一直以来在寻的血脉亲人。”
“而主子从救起你那时起,便知晓你的身份。刻意瞒下,是为了把你培养成手里的一把刀,为他所用。”
“昨日那碗朱砂泪,也是主子怕你见到秦芙诺后,察觉到自己身世,从而生起叛逆之心,才赐你喝下的。”
项南一字一句如同刀割:“安诺,你还不明白吗?主子对你根本就没有……”
“别说了!”安诺急声打断他。
怎么可能呢?
秦池明知道她有多想找到家人,怎么会瞒了自己足足十二年!
一瞬间,无数种情绪悉数袭来江宝宝厉北爵,急火攻心,她眼前一黑,身子重重倒下。
再醒来,已是翌日。
安诺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知道自己回到了凤仪宫。
刚要起身,背后烧灼般的疼起来。
头顶同时响起道低沉的声音。
“躺好,现在还不能起来。”
安诺一怔,偏头看去:“主子……”
秦池坐在床沿,嗓音淡薄:“昨夜事,可知错了?”
他来,竟不是为关心她伤势吗?
方才见到他的点点欣喜刹那间消失殆尽,安诺垂下乌黑睫羽:“……知错。”
“知错便好。”秦池睨着她,“若再犯,便不只是三十廷杖。”
安诺无声咬住嘴唇:“属下明白。”
话落,殿中一阵寂静。
秦池看着安诺,倏地淡淡出声:“你的面具呢?”
安诺顿了瞬,有些不解。
但还是从怀中拿出那个一直贴身携带的金色面具。
秦池接过,修长手指在纹络上摩挲了片刻,而后亲手将它戴回了安诺脸上。
“你可想回家见见父母?”
安诺愣住:“主子……”
秦池眸中似有温柔流过,可说出的话却仿若冰刃。
“朕可允你回去,代价是,你亲手……杀了他们。”
第四章
安诺如坠冰窖,四肢都仿佛被冻住。
亲手杀掉自己的亲生父母?!
“为什么?”安诺攥紧手指,身子忍不住战栗起来。
秦池却像是没瞧见她的神色,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你不必知道为何,只需回答,去还是不去。”
隔着半张面具,安诺与秦池四目相对。
相识十二年,她知晓他行事狠厉,却不想……竟狠厉到如此地步!
那是自己的血脉亲人,生身父母!
即使十二年未见,她也做不到……
安诺咬唇,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不止:“若我不去呢?”
秦池目光一瞬凌厉:“那便由你的命来抵。”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凤仪宫。
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安诺如坠深渊。
殿门大敞着,寒风卷着雪花呼啸吹进屋内。
安诺浑身战栗,可觉不到冷。
因为她的心更冷。
抬眼望着这凤仪宫,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住在这里又如何?秦池想娶的人不是自己,怜爱的人更不是自己!
不知过去多久,安诺缓缓站起身,走出了凤仪宫。
漫天飘雪中,她沿着大红的宫墙往前走,一步一茫然。
忽然,眼前出现一抹艳色。
“安姑娘?”
安诺怔怔地抬起头,只见一方纸伞下,秦芙诺明眸皓齿。
分明是一样的脸,命运却截然不同。
咽下喉间涩意,安诺微微颔首:“见过秦小姐。”
秦芙诺浅浅一笑:“我听秦池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最忠心的暗卫。”
安诺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这时,脸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
秦芙诺葱白手指抚上安诺脸上的面具:“这面具好漂亮。”
“我家中规矩甚严,爹娘从不准我像安姑娘这样装扮。”
“不如今日我们互换衣衫,让我放肆一次,安姑娘应该不会拒绝吧?”
安诺想拒绝,眼前却划过秦池漠然的脸。
若是得罪了秦芙诺……恐怕他也不会高兴。
最终,安诺还是没有拒绝,跟着秦芙诺回了储秀宫。
片刻后,两人各自从屏风后出来,已然互换了衣衫。
穿着黑衣,戴着面具的秦芙诺上下打量了安诺一番:“安姑娘,你这样穿很好看,以后也要多穿些女儿家衫裙才好嘛。”
这是跟在秦池身边以来,安诺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有些不适应。
刚要说些什么,殿门被人一把推开。
秦池大步走进,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安诺脸上,神色陡然冷沉。
安诺心一颤,刚要行礼。
却见他直接走到秦芙诺身边,抬手摘掉那面具,狠狠摔在地上。
“阿诺,这东西太脏,不衬你。”
安诺浑身狠颤,心脏好像被人攥成一团,疼得无法呼吸。
她怔怔的望着地上碎成几片的面具,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脏?
的确,那面具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自然是脏的。
可它也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啊!
安诺颤抖着手,想要去将那面具捡起。
脖颈上突然袭来一阵大力。
秦池掐着她的脖子,眸色狠厉:“你以为哄着阿诺换了身份,凭着这张和她相似的脸就能偷天换日,朕便认不出来吗?”
“安诺,若你再敢妄为,朕定亲手——杀了你!”
第五章
话落,安诺被秦池狠狠甩开。
她背脊撞上桌角,砸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心口更疼。
可秦池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他,转身揽上秦芙诺的肩,声音温柔似水。
“阿诺乖,朕让人给你拿件新衣换上,那件不要了。”
秦芙诺点点头,随他离开。
转身前,她瞥了眼趴在地上失神的安诺,眼底划过一抹得意。
待秦池与秦芙诺离开之后,项南走进将安诺扶起。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
安诺说不出话,只能沉默。
见她如此,项南心知劝不了,只好将她送回了凤仪宫。
窗外天光渐暗。
月色下,安诺失神地看着手中破碎的面具,心口如万箭穿过般疼。
她视如珍宝的东西,却被弃之如履。
于秦池而言,自己和这面具是不是也没分别?
一夜无眠。
之后几日,安诺都在凤仪宫中养伤。
秦池没再传召过她,更未来过。
一晃半月过去,安诺坐在院中,浑身却倏地疼起来。
她额上冷汗不止,才想起,应是体内的朱砂泪毒发了。
冬月的夜,漫天飞雪。
安诺扶着宫墙,朝议事殿踉跄地走去。
可她身上剜心剖骨的疼,几次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中。
最后耗尽力气,安诺是咬着牙爬进殿中的。
议事殿内,秦池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冷眼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安诺迎着他冷冽的目光,心底一颤。
他知她会来,所以一直等着吗?
来不及思索这些,安诺痛苦地去抓秦池的衣角。
“请主子,赐我解药……”
秦池瞥了她一眼,将桌上小瓶随手丢下。
仿若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
安诺咬咬唇,费力伸手去拿。
刚打开木塞递到嘴边,却听秦池冷声道:“服了解药,就去除了秦家。”
闻言,安诺的手骤然顿住。
那一瞬,好像所有疼都褪去。
她怔怔地抬眼,与秦池四目相对。
可只在他眸中看见一片冰冷。
殿内寂静无声。
安诺疼得眼前模糊,半晌,她咬着牙,将解药缓缓放回秦池脚前。
这一动作彻底点燃了秦池的怒火。
他俯身钳起安诺下颚:“你宁愿暴毙,都不肯去杀了秦家夫妇,为何?”
安诺缓缓攥紧发颤的手指,垂下的乌黑睫羽一颤。
“原因……主子该比我清楚。”
秦池眸色一沉,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殿内烛火噼啪烧着。
对峙之际,安诺喉间倏地涌上一股腥甜,她没忍住,吐出口黑血。
毒已逼近心脏,安诺狼狈的蜷缩在地上。
之前摔倒沾染在衣上的雪,此刻化作冷水,浸透薄衫,和这遍布全身的痛一起折磨着她。
可即使如此,即使解药就在一步之遥。
安诺都没有服软。
时间流逝。
她眼前越来越晕眩,整个人仿佛正在被拽进黑暗。
就要阖上眼时,殿内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项南单膝跪地俯首。
“主子,大理寺卿秦家全府上下七十八口人,除秦小姐外,皆已斩杀!”
第六章
秦家七十八口人皆已斩杀?!
那秦家夫妇……
安诺狠狠怔住,眼眶刹那通红。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秦池淡淡地扫了眼安诺,再瞧见她眼里的死寂后,心一震。
但只一瞬,他便收回视线,看向项南:“别让她死了。”
话落,大步离开大殿。
眼见着他背影消失,项南忙站起身,拿过瓷瓶将解药喂给安诺,而后将她送回了凤仪宫。
冬日,京城内的雪还在下。
安诺坐在窗边,失神地望着炉中时明时暗的炭火。
寻了十二年的父母,竟是连面都没见上,就天人两隔!
而秦池,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曾是她的恩人,如今……却变成了她的灭族仇人!
天光泛白,殿外风雪不止何时停了。
安诺望着雾白的天,突然忆起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她还是个乞儿,单衣裹身躺在雪地之中,就快要冻死。
秦池突然出现,他脱下了身上大氅披在她身上,而后将她抱回了王府。
那大氅很软,也很暖,安诺记到了现在。
可如今他给她的,却只有蚀骨寒意。
正晃着神,宫门忽然被人推开。
还没看清来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便扇在了脸上。
安诺脑袋磕在窗沿上,刺痛后,一阵热流顺着额角缓缓流下。
血腥味蔓延。
却敌不过秦芙诺在耳边的那一声怒叱:“安诺,是你杀了爹娘!”
安诺顾不上擦拭那血,忙解释:“不是我……”
“是你!”
秦芙诺眼底划过一抹嫉恨,倏地压低声音,“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怎会放弃秦家?好不容易哄得秦池杀了那两个老东西,他竟还留了你的命!”
她的话,如雷轰在耳畔。
安诺怔怔看着眼前面容扭曲的秦芙诺,震惊无言。
这时,只听急切的一声:“阿诺?”
秦池快步走进来,牵起秦芙诺的手。
对于一旁还在流血的安诺,瞧都未瞧一眼。
秦芙诺倚在秦池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秦池,是她杀了我爹娘,你为何还要留她?!”
闻言,安诺抬眼看向秦池。
他心知肚明,动手的人不是她,但这份罪孽,还是要扣在自己头上吗?
主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然而,上天好像没有听到安诺的祈求。
秦池只是抬手擦去了秦芙诺脸上的泪,轻声哄道:“她灭秦家满门,罪孽深重,可她终是你妹妹,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留她一命,不过是朕不想你孤苦伶仃。”
闻言,安诺眼中一片死寂的黑。
他不杀她,不是顾忌那十二年相伴的情分,而是为了秦芙诺!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诛心!
而秦芙诺面上也闪过一瞬狠毒。
秦池不杀安诺,她也没办法再逼迫。
可真就这么放过她?
不行!
秦芙诺佯装抽泣:“可是秦池,一见到她那张与我相似的脸,就觉得好像是我自己杀了爹娘一般。”
“她不是有面具吗,让她戴上面具好不好?”
秦池揉了揉秦芙诺的手:“都依你。”
紧接着,他转眸看向安诺,眼神冰冷:“从今以后,再不准摘下面具!”
安诺如坠深渊:“主子?”
“阿诺今日便搬回凤仪宫。”秦池不耐拂袖,“你还不滚?”
心彻底坠落。
安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凤仪宫的。
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坐在冷宫残破的院中。
许久,大太监踏门而入。
他端着锦盘走近:“安姑娘,这是皇上让老奴送来的。”
安诺掀开布帘,只见锦盘之上,是一张奇丑无比的——厉鬼面具!
原来在秦池的眼里,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己……竟是个厉鬼吗?
可自己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他命令!
安诺觉得有一把刀生生剖开了她的心。
咽下喉间涩痛,她拿起面具,缓缓戴在了脸上。
从额头延至下颌,尽数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