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小说 第一节 第二节)
小编 2023年1月17日 13:00:02 小说大全 156
第一节
明朝年间,在江汉平原上,有一个富裕的江安县。农耕时节,想要吃饱穿暖,得靠天吃饭,家住的是山区,还是平原,富裕程度的区别就大了。俗话说的年成,基本上是丰三年,欠三年,平平常常又三年。要在山区,十年里头,有三年就得去忙活着,勒紧裤腰带,逃荒要饭的过日子。民以食为天,说的就是这个事儿。
江安县坐落在汉江平原上,长江由西向东从这块儿平坦的土地上,川流而过。汉江则由北向南的从这块平坦的土地上,川流而过,真正的鱼米之乡。在县城的东北角,住着一家大户,房子三进三出,高高矮矮的一圈围着一圈,房子跟房子都有连廊,或是石板路相连,外圈住的人杂,有店铺伙计,有老友房客,有生意客商,住的人是乱七八糟,人还挺多。主人住在东北角,低调的一进一出院落里,内外院分开,环境好,没噪声,平日里轻风雅静,进厅入房进出方便。房子的门面,修的也是低调,没有豪门的样子,豪门之家的大户正门,都放有两个石头的狮子蹲到那,土豪暴富的感觉。但是这户院落,就是一个普通的大门儿,让人感觉有点像大杂院的门。正门跟普通人家的门一样,要在这跟前走过,根本感觉不到这是个大户人家。只有进了院,走在绿茵的长廊上,看到偌大的一棵槐树,树荫罩着大半个院房,才觉得人家是个富户之家。这大院的主人,十里八乡的人,有的喊杨员外,更多的人喊杨老爷,通俗易懂。杨老爷家的祖上,是标准的工商个体户,个体户多了去,但唯有杨老爷家是个成功的个体户,一人发财,全家光荣,属于成功人士,杨氏家训上写的清清楚楚,“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做买卖搞贩运,充分利用四通八达的水网,陆地中转送货上门,典型的商贸责任有限公司的经营方式,东家进,西家买,赚取差价。到了杨老爷这儿,富裕就藏不住了,真正做到了良田千顷商贸四海。既种地又经商,发家致富,是江安县致富的模范榜样。虽说家产万贯,在杨老爷小的时候,杨老爷的爹可总是感觉被人欺负,认认真真的放贷,认认真真的收租,认认真真的投机倒把。可是朝中无人,三天两头总是有三班衙役的人,很耐心的给讲天朝的富民政策。讲完了就要钱,这钱那费,特别是动不动就要出劳役,为了躲劳役,杨老爷的爹就使钱,不出劳役了,可是官家的衙役,像苍蝇似的不停的你来我往,不是送温暖来了,是又来要钱了,关键是搞不清楚,哪些是必须交的,哪些是可以商量不交的。杨老爷的爹心里想着,长期以往,这可不是个事儿,尽吃亏。咱的变一变,商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这话杨老爷的爹是真的懂,人才培养要抓紧。幼童时的杨老爷,打小就寄予厚望,现在学而优,将来优则仕,学习要求严格,说不上头悬梁锥刺股,但是定了一个小目标,必须考取功名,必须中举人。小目标的设定,是根据家境条件,智商情况,量身制定,科学合理。不是高不可攀,蹦一蹦,跳一跳,成功是可以取得的。在励志的车轱辘话的说教下,在皮鞭板子的督促下,年轻的杨老爷中了举人,得了功名。本来还想再去考个状元,但这学习这事儿,真的是个苦差事儿,没有乐在其中,没有高师指点,教授也怕考试。攒足了劲儿,去试了回全国统考,结果是名落孙山,举人也是很累人的,这回进阶考的是进士。开玩笑啊,更累人,没把眼睛整的看不清,不是进士,是高度近视,读书人走路摸着墙,那不是累的,那是眼睛看不清楚路。杨老爷通过读书也知道,这四书五经的考试,那是儒家经典,那是自成一家的独创性理论,有人把四书五经,搞了一辈子都没有给整圆搞懂,光基本原理就够学一辈子了。四本大书,五本经典落到一起,整个一个大部头伟文。就是抄袭,等你抄完,都是一个专家了。当年参加编篡的人,都是学界的大腕,那名字说出来,胆小的都要被吓的坐地下。杨老爷知道,天朝有个洪秀全同学,是个有志青年,想走科举之路,考个功名,解决吃饭问题,顺带光宗耀祖。很天真的以为自学,就能够掌握儒学理论,就能掌握考试技巧,结果三考两考就中了邪,搞了个拜上帝会出来,每天倾情出演上帝的儿子,妖言惑众,蛊惑人心。那几本四书五经,没有苦读寒窗十年,都不一定读通,没准儿基础的都弄不顺。考举人考进士,要做有知识的分子, 还是蛮难的,但是再难也要知难而进,因为那是钦定必读,入仕必学。要学的倒背如流,脑瓜子不好使,能把它读通顺都很不错了。杨老爷当年只好退而求其次,是个举人也很好,自个的脑瓜子也就这么着,努力的也到了天花板上了。不认也得认,就外放补缺为官吧,这也是使了银子的。从江安县风尘仆仆到了山区的一个县,做了个人见人爱的县丞,也是朝廷命官。年轻的杨老爷,不是天生丽质,而是天生商人的精明。具备的商二代的所有潜质,想学都学不会。步入官场,也是尽显商人本色,发扬光大交换原则,看得清人情世故,左右商量,上下商量,争做高级泥瓦匠,稀泥抹光墙。搞的上级高兴,平级喜欢,真正做到了,人见人爱。在官场摸爬滚打,也就看透了官场的事儿,趁着老爹过世,丁忧回乡,趁机是告老还乡。现在是子承父业,继续在商贸有限公司里做董事长。回想在官场混的,心里头好像有点不爽,混的官位品级太小,静坐思量,现在的这个样子已经很好,有模有形。杨老爷是家里有矿,吃喝不愁,人才培养资金充足,也不过如此,不过人家的起点,绝大多数人,奋斗一辈子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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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在外做官,现在告老还乡,回到故里,说不上衣锦还乡,但还是蛮风光的。江安县官场上,都尊称杨老爷为杨县尊,是实授的朝廷命官,县衙八品的官。杨老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大儿子杨老大,跟着杨员外,是跟班秘书兼执行董事。杨老爷是董事长,儿子就是第一董事兼执行长。二儿子杨老二,天资聪明,根据所持强项,有意培养成进士。老三是姑娘,长得羞花落雁,很美丽。杨老爷和杨夫人,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姑娘。一般人家女孩子都没有名字,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随夫姓,叫小名。可杨老爷说,这是不可以的,咱家是大户,姑娘是掌上明珠,必须给姑娘取了好听的名字,模样小家碧玉,出身大家闺秀,谦虚点儿,就叫小玉,杨姓,名小玉。杨老爷的夫人更是善解人意,夫唱妇随,杨老爷的一家,是吉祥五宝一家人。
江安县是个大县。除了水运以外,陆路交通也非常的发达,县城坐落在江北,还有一个很牛的皇家单位,江安驿站,江安县城的繁荣是有原因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看到的都是南来北往的人和车,拉车的有马有骡子有驴,还有牛车。拉着各类的货品,有的到了江安卸下来货就走了,有的在这停一停,歇歇脚打打尖儿,又往前走。南来北往的水陆货运,有骑着快马,风驰着送公文的,穿着统一的号服,流行时尚,属于兵部的驿卒,满头大汗的换乘着驿站的马,八百里加急,公文包里头装的是人见人爱的荔枝。人在不同的场面上,有不同的称呼,杨老爷在官场上,喜欢大家都喊杨县尊,正式场合有脸有面儿。居家生活更喜欢大家喊杨老爷,这个比较通俗,喊的人明白,听的人也明白。称呼还是有点讲究,喊县尊的都是场面上的人,喊老爷呢,都是普通人家,店铺的伙计,做生意的商户。喊他县尊的,都是有官位,告老还乡的官吏,还有地位较高的乡绅。三班衙役称他住的地方为杨府,跑买卖租房子的,耕田交地租的农丁,都喊杨老爷。住的地方大家都知道,杨家大院。低调的杨老爷认可杨家大院,感觉这个名字好。杨老爷呃,长得慈眉善目,不是故意长成这个样子的,是生活雕琢成这个样子。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一看就是一个文化人,是举人不是近视。看他打算盘珠子,三一三剩一,九九八十一,又是一个精明的像算盘珠子的商人,这人儿啊,要多了几份才艺,就不得了,杨老爷就属于既有文化又精于从商的优秀人才。想当年考取了举人,英姿勃发。使了些钱,找了些人,就让补了个缺,初入官场,就茁壮成长为九品的朝廷命官。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颇有工作心得,有点年龄的时候,找了个理由,回家养老来了,其实年龄并不大。朝廷认为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回家养老,官升一级,成了七品官待遇,皇家恩典,浩浩荡荡。杨老爷心里清楚,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举人,幸亏实行学而优则仕,自己被培养成了朝廷命官。喊县尊并不是高看,谦虚点还得给尊称你的人做个揖。喊杨老爷的时候,喊的人都是毕恭毕敬,打心眼里认可你是老爷。杨老爷听到有人喊自个儿老爷的时候,都是腆着鼓起肚皮,挺直了腰,梗着脖子扬着头,听着心里头自信和舒坦,这老爷叫起来就是好听。从九品干到七品的俸禄,细细算来,也是很有成就感,真的不容易。进步的有点低阶,那是说的不对,杨老爷认为,天生吾材,上天安排,气数早定,感觉挺好的,感到自己是有定力。官场上有才华的,家里有矿的,干事情都慢悠悠的,能进阶就进一下,进不了阶也不着急。是举人有功名,回乡养老,乡绅加县尊,那是双肩挑,因为祖上以商为本,家产万贯。打理生意,努力发财的事儿,都等着杨老爷来处理,忙着呢。在建家伟业的设计中,二儿子考功名,不考到京城不算考。大儿子跟着杨老爷,打理生意,做执行经理。喜欢的闺女杨小玉,长得像年轻时候的贵妃娘娘,很有玉环风采。长相好,智商好,身材更好,标准的三好同学。杨小玉虽然是个小女子,不仅懂事儿听话,琴棋书画也能上得了台面,更让杨夫人常常夸一句的是,女红也做得好。只有在优渥的生活环境里,心智成长才会健康,每天忙着淘生活,如果没有出现生活焦虑症,内心绝对是强大到无敌。好多人稀里糊涂拿着一手好牌,就是不知道怎么打,等到摔了个大马趴,爬起来的时候,己是人事全非,没准儿自己的腿,胖的也跟大象差不多了。
杨老爷告老回江安县,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正想着抽空去看看同榜举人,曾经一起玩耍长大,尿尿和泥的江安县令陈老爷,却收到了他送来的帖子。
摸着胡须打开一看,默契的笑了。“近闻杨兄回乡,己有时日,因弟杂事繁忙,迟闻迟晓。尊为同窗,实有怠慢之感,近日得闲,将登门讨扰,思兄心切。江安县令陈知县上。”
送帖的衙役,讨了赏钱,啰嗦的说道,县尊陈老爷还要带一个人过来,是主薄的朝廷命官,说是让这个新来的命官,熟悉一下江安的县情,是公干需要。杨老爷听到这儿,就笑了起来,心里说道,陈老爷这是假模假样的,官模官样的,也是,这样好走程序,官场需要。江安县的陈知县,杨老爷尊喊其为陈老爷。
不大个县城,陈老爷其实早就听说知道,和他同场的举人,杨老爷告老回到了江安县。只是杂事所忙,抽身不得,忙碌在外。这几天刚好闲了下来,安顿完公干,就顺道去看看杨老爷,官场上讲究干什么都要有个由头,以公干之由,领着个新来的官吏去顺道看看,打个秋风,上上下下都好交代。不是外人,打小就一起尿尿和泥,相互熟悉。其实陈老爷一听到杨老爷,告老回到了江安县,老早就想去看看,说说话,聊聊天儿,叙叙旧,分享一下官场故事,这样的轻松场景,都是很期盼的,青春的时候,两个人好的穿条裤子都嫌肥。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话说相知闲夜短。”正好有一个叫庆丰的,到县里来做主簿,顺便带上,熟悉一下环境,也是必备。陈老爷就高兴就写了个帖子,派人送给了杨老爷约个时日。杨老爷看到是陈老爷的帖子,知道要到家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叫庆丰的举人命官,属于高配文员,新来的,拜见老前辈。杨老爷知道自个儿是工商大户,看到这儿,心里头就高兴了起来。牛耕人犁,交通信息交流不便,神仙张国姥要到哪去,坐的都是毛驴。陈老爷想的周到,多年不见,发帖相约,不跑空趟。不提前相约,会再现“三顾茅庐”的故事。跟杨老爷约好到杨家大院的时间点,陈老爷也就有了准备的时间,可以精心打扮。比如在出门前,沐浴整衣冠,洗涮洗涮,把脑门儿洗净擦亮,尽显文雅姿色。这样到了杨家大院儿,和杨老爷坐下来,摆龙门阵,让杨老爷没有唐突感,坐到一起再现儿时的亲切时光,幸福的感觉肯定让杨老爷尽现地主的热情,上茶备饭煮酒,喝点酒说话方便,咱陈老爷不得不在尽地主之宜的杨老爷的杨家大院,折腾一天。陈老爷想到这儿,迷迷糊糊的,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庆丰(第二节)
太阳慢慢的爬了起来,初春的景色总是让人流连忘返,绿绿的青草,鲜艳的花,真的花红草绿又朵朵,春天太好了,所以不觉晓,陈老爷困在温柔的被窝里,感觉自己融化在了春天里,这种感觉不知道修行戒色要几百年。今天早起的杨老爷就着春光,精神抖擞,吃完了早饭,认真的洗漱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戴上文官帽子,精气神好到爆表,再加上稀疏的胡须飘扬,微胖的身躯,尽显长期注重饭菜营养的丰盛。杨夫人看着夫君心情这样的好,自然也非常的开心。把自己也是精心打扮,虽说陈老爷是晓得的,还很熟,虽然不与陈老爷和来的人聊天,照面必须热情是肯定的,更为主要的是杨夫人虽说有点年纪,却更显资深美女本色,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如果时光倒退十八年,肯定是千里水乡一枝花,让人一看想念,再看就癫,让男人们想多了,但这绝不是男人的错。杨夫人心里清楚,美的形象是从根上带来的,大家闺秀展现的风情淡雅,那样的美是学不来的。
太阳升到一尺高的时候,杨老爷和杨夫人,管家和帮佣就听到外面有了咣咣的敲锣声。故意搞大的阵仗,听得杨老爷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小子,人模狗样的,跟真的似的。”伴随着光光的锣声,杨老爷踩着锣声的点儿,迈着外八字步,从内院走到外院,领着杨家一帮众人往门面上走,久别的陈老爷来串门儿,一定要高规格隆重迎接。杨老爷走出门院,手搭凉棚,仔细观瞧,就看见七八个人,两台轿。热热闹闹的朝着杨家大院的门院走了过来。锣声开道,边上还站着几个衙役,走到门院跟前儿,就听见轿夫喊着:“落轿。”敲锣的衙役,此刻用劲敲了一下锣,众人这才都清静了下来。穿着官服的陈老爷,挑开轿帘子伸出了脑袋。杨老爷看的真切,紧走两步,两人就面对面的双手作揖,笑容满面,嘴里客气说着笑嘻嘻的话,杨老爷说:“有劳县尊大人,这厢给你做揖了。”陈知县也开官腔,玩笑着说:“讨扰,讨扰,杨老爷,别来无恙,可好,可好。”然后用手指着庆丰介绍到:“主薄,叫庆丰。”杨老爷礼节性的两手抱拳,说到:“有请,有请。”庆丰赶忙作揖,很为恭敬的说道:“拜见杨县尊。”扬老爷转身,面对着陈知县和庆丰,抬起手指着内院,提高嗓门的说:“快请,快请,里面请。”众人这才缓缓走向了内院,衙役则由家佣,引入廊房吃喝休息,杨老爷引着陈老爷和庆丰走向内院。
知县陈老爷带着的是庆丰。庆丰是考中举人后,到江安县来做九品命官,虽说品级低,但在县衙可是县府班子里头的官人。做为农家儿子的庆丰,做这个九品命官,也是费了许多的周折。庆丰刚中举人的时候,就想着出来为官,只是摸不清门路,而且事儿一个接一个,有点儿忙。不是不想出来做事,考中举做官儿,那要等着有了官位的空缺,更要打点好关键的县衙府衙的官人,才能够补缺,进入到官吏体系。官位少,争的人多,位置都满了,只能候着,不知道该找哪个人,进哪个门都不知道。庆丰只好利用丁忧候官补缺的这两年,发奋的读书,参加进士功名的全国统考,想着要是高中皇榜,那可是人生的巅峰,将来可以给孙子的孙子,讲他爷爷的爷爷的励志故事。梦想着整他个状元郎,实现人生小目标。带个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前头有鸣锣开道的,后面是举牌陪着走的衙役,吆五喝六的,马路边儿全是看热闹的人,衣锦还乡。庆丰的理想很丰满,梦醒的时候,全国通考成绩公布,庆丰郎排在孙山外,家里没矿,更遇到老母因操劳过度,驾鹤西去。庆丰不得不认真的思量,最亲的母亲是一个苦命人,眼看着就该享福了,却没有那个命。庆丰只好求老师求同乡,弄补了一个缺。这个官位品级很低,但也是朝廷命官,是庆丰大伯二伯,请客送礼陪笑脸,获得的结果。庆丰静下心想着就心酸,大伯告诉着补缺的经过。临县的县令是村上员外的侄子,找到了村上闲居在家的员外,大伯和二伯倾情诉说了庆丰的励志故事,年老的员外感动了,想起了曾经相似的过去。决心鼎力相助,就有了庆丰公干岗位的结果。这世界竟然这么巧,庆丰的族人跟知县陈老爷,三套两套绕着圈儿还是亲戚。庆丰不嫌官位小,要赶快走起来,才能有吃有喝有穿。庆丰暗自决心,从最小的官品开始,吃饱饭是当务之急,别的都是扯。从最底层做起,反正天朝管饭,顺着这个底层逻辑,心里头也就高高兴兴,心情更是安安心心,心想到了江安县做主薄挺好,听说主簿是文官,作文牍为主,要字写的好,在候等官文的这段时日,恶补书法基本功,狠了心的练字,庆丰知道,要让字儿写得漂亮,没有啥窍门,多写多练,写出的字儿自然就会漂亮起来,以后若主薄公干,每天书写文书档案,天天书写也心情好,做事权当是在练字儿,书案是做文吏必备的功课。
官文到了,就要离开家乡,兴奋的庆丰站在家乡的高坡上,望看远处绿绿葱葱的群山,爬到了一个凉亭处站着。江边的风,吹佛着大地,让人清醒而惬意,也吹醒了将远去的游子忘不了的思乡梦。吹醒的庆丰,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社会层面,和自己应该去干什么。望着远处的江水,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站在江边的高坡上,看着滚滚的江水,远远的看着江边自己生长的村庄,低矮的茅草房。地处长江边的村庄,是自己的家。那是一个很大的村庄,耕种的土地都在江边上,土地很肥沃,但是经常发大水,低洼的土地常常被冲的颗粒无收。庆丰家租的田地,就坐落在低洼的土地上。庆丰记得,有一年发的水特别大,把辛辛苦苦种的,眼瞅着就要收割的稻田,冲的是一干二净,在低洼田地上耕种的租户,那年可就有事儿干了,第一件事儿是讨饭,第二件事儿是逃荒。庆丰的母亲没有办法,就是逃荒也没有办法去,只能讨饭,勉强活了下来。庆丰早早的没有了父亲,父亲的亡故是因为过于清贫劳累。孤儿寡母不容易,逃荒也要趁年轻,否则路都走不动,半道上就挂了。母亲含辛茹苦,讨饭又借贷,把庆丰拉扯着,辛勤的耕种,几亩薄地也只够母子俩吃个半饱。吃饱又吃好,可没门儿。庆丰忘不掉的记忆是,遇到饥荒年,跟母亲的对话。
“丰儿啊,今年又是个饥荒年,吃不饱啊。”母亲忧愁的说道。
“那就少吃一点,多吃点南瓜红薯。”庆丰不懂事的答着。
“丰儿,正在长身体,总得要吃饱啊。为娘啊,难啊,又快没米了。咱们孤儿寡母,去找找你大伯二伯,能不能赊一点粮食给我们。”母亲想了一个没辙的办法。
“上回找二伯,借点粮食,他躲着不见我,二婶儿就把狗放了出来,差点把我咬了。”庆丰说着,想到了被狗撵着跑的情景。
“那就到大伯家去借吧。大伯比二伯,厚道,人好。”母亲无奈的说道。
“行,那我就去,拿上这个。”庆丰拿上一个不大的装米竹筒,勉强的答应着。
庆丰的爹去世的早,大伯二伯和爹爹,兄弟三人都是读书人。大伯学习刻苦,可惜天资不丰,人很憨厚,秀才考中前三,却没有中举。二伯也是秀才,人特别的活泛,不好读书。喜欢做些小买卖,放点利贷,家常生活在兄弟三人里头,那可是吃穿不愁,不过每次看到侄子来借贷,二嫂可不乐意,二伯家自己也是在过小日子,侄儿常来赊点儿粮食,一回两回还行,次数多了,也就默认二嫂放狗,撵走来借贷的侄子。“二伯家也得过日子,……”善良的母亲,常常为二嫂做过的事儿,找理由开脱着。二嫂做的却实有点儿过,要是看着小侄子来借贷,就把家里养的狗放开,撵着小侄子撒鸭子的赶快跑,有时候借贷的粮食没借上,还摔了个鼻青脸肿。大伯心眼儿好,只要小侄子来,每次回去都不空着手,大伯家也有一大堆难挨的事儿,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好歹肚子能填饱。庆丰家是孤儿寡母,生活更显艰难,好在庆丰的妈有主见,下定决心,要把庆丰培养成才,去寻找一个好的未来。庆丰的妈,也是读书人家的姑娘,转身做了庆丰的妈妈,就从庆丰开始丫丫学语时,教着识文断字,虽然请不起先生,母亲的启蒙,让庆丰的启蒙水到渠成,字儿可是认得不少,开口说话,也有贤文的名句。只是那些经典名句,读是读顺下来了,啥意思不明白。庆丰的妈知道,要送庆丰去学堂,读几年书才对,只有这样,才能够去院试,也才能够考得上。庆丰的妈,想着生活再艰难,也要咬着牙,让庆丰去读书。上天眷顾着,给安排了上学难的机会,那就是庆丰的大伯,在村上的私塾学堂里,做教书先生。侄子跟大伯学读,给庆丰了往上跳的机会,庆丰抓住了。
村里的祠堂坐落在村边上的缓坡上,那是丘陵的坡地,紧挨着村子,有石头埔就的阶梯小道相连。坡面上全是树和草,绿绿葱葱的。每到盛夏时节,艳阳高照,知了勤快的在树上唱着歌。每年开春之后,春雨润物,雨后天晴,朝阳的树上,蜗牛也就背着重重的壳儿,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祠堂是年年维修的,庆氏家族的大户人家,出钱出粮,普通人家出劳役,这就是庄户人家说的,有钱出钱,没钱出人。祠堂是村上的公共建筑,建筑的风格也是别具一格。侧面是人字形的房顶,房顶是灰色的瓦,墙体是青色的砖,外墙面是刷的白白的,挑高也很高。满足了村上各种不同的公益活动的需求,祠堂里供奉着一些有着动人事迹的族人,这些族人的故事,是这个村子里的骄傲。青青的瓦,白白的墙,皖式的建筑风格,大气典雅。村子上,凡是庆氏之后,家家户户都要出劳役,去到祠堂里头去,打扫卫生,义务做工,属于公益性质,遇到灾荒年间,用族人的公田收获,赈灾救济,熬粥的棚也设在祠堂里面。祠堂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榕树,根深叶茂,坐落在祠堂里头的私塾学堂,很有一些规模,教书先生也有好几个。不是下雨下雪时节,莘莘学子都喜欢坐在榕树下,苦学苦读,背诵经典。
人勤春来早,还是正月初七,年还没过完,庆丰的大伯就被乡绅们约请,在专门邀请大伯的宴请上,大伯接到了继续在村上私塾学堂,做教书先生的聘请。庆丰的大伯接受了聘请,今年的生活有了着落,而乡绅们为村上的学童,请到了一位都认可的教书先生。乡绅们以请吃的最高邀请形式,表达了对庆丰大伯教学和才艺的高度认可。在吃饭的过程中,得到了乡绅的轮流表扬,把酒换盏之际,庆丰的大伯,被夸成了一朵花没有瑕疵的才俊青椒。庆丰的大伯,在自我表扬互相表扬的过程中,完成了聘用的庄重仪式。私塾学堂就在村上的祠堂里,被族人和村上的人,称为庆氏祠堂,庆氏族人是这个村子上的大族,大家都惦记着教育孩子的事。许一个未来,给这些有着血脉相连自己的后代,读书教育必不可少。在私塾里头教书,做教书先生,庆丰的大伯,这一干就快一辈子了。
趁着正月初十,年还没过完,庆丰的娘,领着庆丰。就敲开了大伯的家门儿,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是舍不得吃的,自个儿树上结的橙子,和一封汤圆。来开门的是大伯。
“哥呀,我和丰儿来拜年啦,嫂子和孩子,过年好啊。弟妹家没啥,顺手拿了一点吃食。过来给拜个年,莫要嫌弃。一是拜年,再就是庆丰上学的事儿,拜托了,拜托大哥了。”说着拉着庆丰,随着庆丰的大伯进了堂屋,放下手里的东西,紧接着对庆丰说:“给大伯磕头,拜年。”庆丰乖巧的给大伯磕头,就听见大伯说:“弟妹,见外啦。可别这样讲,启蒙上学的事儿,是我早就该操心的,这两天,就想过去给你说说。庆丰也是庆家之子啊,这是我应该的,庆家的血脉,兄弟走的早,做大哥的也没啥本事,只能教书,收点糊口的钱。照料不周,弟妹千万不要抱怨。庆丰读书上学堂的事儿,放心,我来安排。”
“谢谢大哥,这事儿就拜托大哥了。”随后,庆丰的妈和大伯大嫂,拉了会儿闲话。临走拉着庆丰,说着:“再给大伯和婶婶磕个头,拜个年,吉祥如意。”庆丰听话的又磕了个头。
庆丰的大伯是个实诚人,看着侄子给自个儿磕头,赶紧说:“唉,孩子懂事儿,我早就封了几个小钱,让孩子去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过了十五就跟着我,每天到祠堂里头来上课,我给乡绅们说一声。”庆丰的妈和懂事的庆丰,不停的说着谢谢的话,回到了自个儿的家。
缺衣少食的生活,让庆丰提前进入到了懂事不贪玩的年龄。每天早睡早起,伴着娘下田,锄地除草,干着比自己年龄不相适的体力活,知道自己没有依靠,今后还得养自己的娘。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弱小的身体,成长的心智,体会着生活的苦难。过了正月十五,庆丰背着母亲早就给准备好的小书包,装好了纸砚墨笔。起了个大早,自个儿用破旧的砂锅,帮母亲熬好了稀饭,就着泡菜,和母亲一块吃了早饭。庆丰的妈两手搓着围裙,叮嘱着好好学习之类的话,目送着庆丰去上学。
超过启蒙学童年龄的庆丰,慢慢悠悠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爬上小坡,就看见了坡顶的祠堂。考秀才,是改变生活的唯一的选项,学习的过程没有人关注,但是结果人人都关注,结果很重要。庆丰默默的思念着,必须刻苦学习,必须认真背诵,母亲没有多余的铜板,没有早送自己到学堂启蒙,但在母亲的督教下,启蒙识字还是早早开始,只是没有系统而已。托大伯的福,进了学堂。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在大伯的督导下,在私塾祠堂里,融会贯通典籍的理论体系,提高应试水平,以求早日获取功名。乡考有了秀才资格,还要省考举人,到那个时候,努力学习才会显现结果。母亲的人格魅力,大伯的谆谆告诫,乡绅和族人的眼神,鼓励着庆丰。让庆丰觉得,凭自己的天资,会学有所成,会考取功名。学业有所成就,至少能考中举人,那就是完美人生了,家族的遗传,母亲的聪明基因,会遗传给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母亲和祠堂里的列祖列宗,会保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