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里倪妮又美又飒,可《流金岁月》原著朱锁锁是舞女?
小编 2023年1月22日 00:48:02 小说大全 180
剧版《流金岁月》火爆,寻根溯源的剧粉,如果意犹未尽去找原著小说读,肯定会有些失望。小说没有剧那么燃,无非是两个女孩各自红尘历劫又相互扶持的故事。电视剧里又美又飒的倪妮,在小说里,身份是舞女。
是的,就是钟楚红也演过的朱锁锁,在亦舒的笔下当过舞女。
就精神内核而言,剧版和原著南辕北辙。剧版的确养眼,两大内地娱乐圈当红小花各自带着时尚大牌资源进组,每一帧都是美轮美奂的时装秀。剧情呢?简直是玛丽苏职场剧,又美又俏的俩时髦女郎,开了外挂一样一路得贵人相助,工作上升级打怪不在话下,感情上少不了白马王子,还有美黑成功的霸道总裁来救场。
剧版和原著小说基本上是两条平行线,双生花守望相助,一个风尘里打滚,一个家破后在苦水里挣扎,没有金手指相助,也没有玛丽苏结局,跌跌撞撞一路碰到的,都是拳拳到肉的生活现实。
闺蜜是剧粉,特特买了原著,看了之后略带崩溃地告诉我:
“朱锁锁居然是个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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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还挺淡定的,师太爱写捞女不假,她的小说不似琼瑶爱吹粉红泡泡,造王子公主的春秋大梦,老喜欢解剖血淋淋的世情给人看。比如都市鬼故事《喜宝》,表面上看这个是溏心爹地买下年轻女孩的晋江言情,顶级捞女喜宝论貌美艳无敌,论学历剑桥法律系高材生,被富可敌国的老富豪勖存姿买下,继承了他五分之一遗产,一跃成为比甘比更加令人羡慕的女富豪。往深里细究,这活脱脱一则现代聊斋,世界顶级名校的女高材生,如何被金钱吸干榨尽元气神髓的故事。
遇到勖存姿之前,尽管生活颠沛流离,打着不靠谱男朋友的秋风,半工半读的姜喜宝最不缺的就是活力和上进心。被勖存姿豢养了几年,豪宅香车唾手可得,锦衣玉食样样不缺,有一抽屉的钱当零花。可是,没几年剑桥高材生就沦落到要请枪手作论文,学业全然荒废,更可怕彻底失去爱人的能力,只剩下一幅在豪宅里用钞票打扑克的画皮。
闺蜜的《流金岁月》借给我看,没读几章,着实被吓了一跳。原著小说里的朱锁锁,不仅仅是捞女,还是个靠货卖美貌走上人生巅峰的舞女。
影版流金岁月剧照
舞女?!
被惊到了,磕磕巴巴地跟好朋友探讨,“朱锁锁那个时代的舞女,到底是做啥营生的?查不到《流金岁月》的创作年代,按照小说里人物对话推测,《流金岁月》的故事背景应该是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初,真情实感地搜索锁锁当舞女是上班的地方“大都会”,查无此会。又疯魔一样上知乎和知网搜索,想弄明白香港的夜总会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可惜并没有找到确切答案。那几日,像是呆症发作了一般,只恨自己社会阅历浅薄,逢人就想拉过来一起探讨香港夜总会是什么光景。
搜肠刮肚地回忆那些社会新闻,调动我所有的想象力,其实,如果香港夜总会是题干,答案无非有几个:
A、娱乐场所,就像上个世纪80年代在大陆风行一时的迪斯科舞厅一样;
B、风月场所,就如同扫黄打非的新闻里曝光的洗浴中心、天上人间之流;
C、不确定,介于娱乐场所和风月场所之间。
电影版《流金岁月》剧照
绕来绕去,无非是想知道朱锁锁在夜总会里面,究竟是卖艺不卖身还是堕落风尘。朱锁锁到底在大都会上的是什么班,着实困扰了我好些天,原著里师太并没有正面写锁锁的夜总会生涯,而是借南孙妈妈蒋太太之口,写锁锁的转变:
过几日蒋太太进房同女儿说话。
开门见山便问:“朱小姐最近好不好?”
南孙自课本中抬起头,看着母亲。
蒋太太爽快地说:“你父亲的意思是,不要同她来往,怕她把你带坏。”
南孙问:“她有什么不对?”
蒋太太坐下来,“听说朱小姐在大都会做。”
“大都会,是什么地方?”
“是一家夜总会。”
“你指锁锁做舞女?”
大学生蒋南孙没有嫌弃朱锁锁,而是趁考试间隙,去夜总会做实地考察。她问了夜总会的女经理两个问题,第一,夜总会生意好不好?第二,黑社会会不会控制小姐?显见的,她是关心朱锁锁的。在夜总会问搵食,能不能赚到钱,会不会惹上是非?莫非关爱切切,不会设身处地的发问。回家的时候,南孙不知不觉流泪,为锁锁的不容易。
影版《流金岁月》
其实投身夜总会之前,锁锁打过三份工:
第一份工作在日本公司,上司让她接上班,她辞职,回来跟南孙说:“把我当下女无所谓,只要不带色情成分。”
第二份工作是在电脑代理公司,午餐时间偷偷吃盒饭,盒饭放抽屉,有客人进来就推拢抽屉,擦擦嘴接待客人。
第三份工作,是一间时装公司,名片上印着经理的头衔。
朱锁锁并不是一开始就当舞女,她也曾经尝试朝九晚五,打过钱少事多的辛苦工。可是,像她这样相貌出挑的女孩子,又太着急筹钱还欠舅妈的生活费,一步步朝捷径走去。在南孙发现锁锁当舞女之前,小说先是展现了锁锁三级跳的居住环境——从最开始跟新婚夫妇合租,到独立拥有一间女明星香闺样的小公寓,全屋时髦的灰紫色,连肥皂都是一色迪奥,香水浴盐爽身粉琳琅满目地摆在玻璃架子上,香气扑鼻。
参观锁锁的香闺,南孙的感受是:
这么会花钱,这么懂得排场。
或许,从那一刻起,南孙的心里就有几分明白。一个中学毕业的女孩子,无根无基赤手空拳,凭什么一年不到在大都市里买车买房?南孙不至于这样天真,她的好处在于从不追问,给锁锁留足体面。她会默默为锁锁担心流泪,但是从不以好朋友的立场,指责对错,干涉锁锁的人生。
从南孙发现锁锁买名牌衣服不刷自己的卡开始,锁锁的富贵,终于现出了端倪。李先生出现在锁锁的香闺里,两人当着南孙的面打了一场眉眼官司,顺手留下一张名片,就帮南孙的父亲发了一笔小横财。
读到此处,锁锁在大都会上班干了些什么,也终于水落石出。答案很明显,是钓金龟。这是货卖美貌的最高段位,不至于堕落到风月场里卖肉,以锁锁的美貌和手腕,混成风头无二的交际花,老的有李先生,少的有谢宏祖,追求者络绎不绝,富贵缠身。
锁锁搬到有双露台的房子,新排场是家里有女佣,李先生送她一条“骚骚号”,但是不能同她结婚。走了老李,还有小谢,朱锁锁还是泊到豪门码头,跟二世祖谢宏祖结婚。当上豪门少奶奶的锁锁,前半生将美貌的功用发挥到极致,求仁得仁。只可惜,靠货卖美貌的人生,很难不出走一条抛物线,前半生向上爬坡,下半生往下滑坡。随着谢家破产,侠肝义胆的朱锁锁选择与夫家共患难,前半生辛苦积累的财富,全部打了水漂。
朱锁锁是舞女不假,她在风尘里打滚的种种,亦舒故意用曲笔。不仔细品读,几乎嗅不到锁锁身上的风尘味。这也难怪,向来倡导女性独立的师太,大概落不下重笔写锁锁向男人讨生活的细节。
是不屑,也是不忍为之。
可是亦舒,为何要写一个跟自身价值观背离的人物?且不是为了肤浅地批判。朱锁锁这舞女,难得不让人轻视,因为她的形象立体。
透过蒋南孙的视角,作者对朱锁锁是多有欣赏的。一个有宝石般外表的女子,有着在家也要穿着高跟鞋的讲究,还有一副侠义心肠。
蒋南孙家破产,未婚夫章安仁不但不出手相救,反而上门数落蒋父向章家借钱。彼时嫁入豪门的朱锁锁,不但出钱帮蒋家偿清债务,还出力开公司让南孙有事可做。南孙父死母走,独立携老祖母重建生活,靠自己从泥潭里爬出来。蒋家落难,谈婚论嫁的未婚夫避之不及,仗义拉了南孙一把的是闺蜜。
谢家负天文数字的巨债,大厦将倾巨轮即沉,朱锁锁非但没有跳船逃生,回流跟谢家共患难。要知道,谢家不过当她是捞女,佣人都称她为朱小姐而非少奶奶,正儿八经的尊重,也要等她蚀掉全付身家填谢家的无底洞之后。
锁锁老相好李先生提前预警:
她在谢家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犯不着淌这个浑水,叫她速为自己打算。
南孙劝锁锁:
“你这样巴巴的自投罗网,人家不见得感激,你整个人躺下去,也不过沧海一粟。”
可是朱锁锁义无反顾,用前半生的积蓄,换一声“四少奶奶”。别人以为她是神经病,她觉得值得。
末了,连患难夫妻这点情分都抛了,很潇洒地跟谢宏祖离婚,重新上路。
朱锁锁真是个很矛盾的人物,虚荣如她,浮华如她,本是菟丝花攀附大树,可大难来临时别样刚强。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独自飞。
倾其所有,以尽夫妻情分,朱锁锁毕竟是厚道人。她不让人讨厌的地方就在这儿,自始至终都要富贵生活,从来都倚仗美貌为资本,却为人仗义、豪爽,最难得的是能拿得起放得下:
“你想,我从什么地方来,要是没有离开过区家,也还不就是一无所有,如今吃过穿过画过,还有什么遗憾的。”
锁锁重出江湖,已经奋斗到有秘书服侍的南孙,劝她去制衣厂找事做,锁锁不屑于赚那辛苦钱:
聪明人才不耐烦巴巴跑去为老板赚钱卖命,要做,不如为自己做,做得倒下来也值得。
27岁的朱锁锁,心气还在,美貌依旧,可是战斗力不比从前。现实是残酷的,从前是五陵少年争缠头,重操旧业的朱锁锁身边已经不是当初那拨最顶尖的人了。她辛苦策划的香水店,也被人送给一个19岁少女当生日礼物。
年未老色未衰,在雌性的竞争场上,长江后浪推前浪。没人可以永远19岁,19岁的朱锁锁曾经用同样的伎俩,从别人手中抢走李先生。心灰意懒的朱锁锁远遁南半球的柏斯,或许就此归隐,或许故事还长。
读《流金岁月》的那几日,正好撞到一则社会新闻上了热搜——湖南常德石门县女官员李某以权谋色被双开。和闺蜜掐指一算,李某的官不算大,也就是个正科级干部,九品芝麻官一样的位置,为了绿豆点大的官位,豁出色相太折堕了。再深入分析,这官位不高,算是有实权的位置——县里招商促进中心的一把手,方便以权弄钱。
不甚唏嘘,从古至今,货卖女色可不就是一门生意?有人卖笑讨生活,有人靠色换高位,若真的都是以色谋利,官员和舞女,谁又比谁高贵一些呢?千百年来,就算如今女性比过去有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就算如今有许许多多独立女性的榜样,依旧还会有人依靠原始资本走老路子。
以皮肉换口粮这种最低级的方式,世人固然不屑;以色相为垫脚石攀爬职场的,同样可悲。
终于明白向来崇尚女性独立的亦舒,为何要写舞女朱锁锁了。
她美艳聪明,固然虚荣浮华,难得本质淳厚磊落,更兼隐隐有侠女风范。这样风情万种、侠肝义胆的朱锁锁,照样逃脱不了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命运。
就算世界发展到如今,社会取缔了舞女这个职业,依旧会有人干着朱锁锁干过的事。
货卖美色的路,本就越走越窄的。小说的结尾,朱锁锁远遁而去,蒋南孙携老祖母闯过难关,在敞亮的办公室里掷地有声,“我今日所得皆靠自己双手挣来,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