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妾很能生 正室夫人的阴谋
小编 2023年1月25日 08:48:48 小说大全 169
1
张小娘子是个医女。
她祖上三代行医,从小便精通药理,长大后专攻妇人科。妇人们一些见不得人的病,不好叫郎中瞧的,都来找她。经手的多了,口碑也有了些,张小娘子的名头也越喊越响。
这营生颇能贴补家用,日子越过越好,可有件烦心事挺让她犯愁。
相公张生一直想补县衙胥吏的缺。
他识文断字,也习过珠算,比县衙那些胥吏书吏强得多。可在候选册上待了一年多,硬是没动静。
急坏了张小娘子。
有心人给指了明路,不如走走门路送送礼。
可张生是个面皮薄的,不通人情世故,想送礼都不知道该拜谁的码头。
正愁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砸到他家,知县夫人点名让张小娘子登门瞧病。
她平日里瞧的多是乡野村妇,达官贵人的女眷看得不多,有些诚惶诚恐。
知县夫人颇和善,先跟她唠起家常,随后才说起自己的病情。
不是大病,月事淋漓不尽,但根治需长期调理,中药与针灸结合效果最佳。
张小娘子开了药方,又隔日去扎上一回针,如此大半个月下来,病情明显见好。
知县夫人去了麻烦事,兴致颇高,便拉着她多说了两句,问了问夫君和家里的琐事。
张小娘子心下动了动,便自作抱怨道:“家里一切都好,只是夫君是个没能耐的,都候了一年多的缺了,还补不上。”
知县夫人没接茬,转了话题说别的,张小娘子隐隐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这官家女眷不好掺和前院的政事,许是自己唐突了。
谁承想没过几日,竟有天大的好消息。县衙里调走了一名书吏,空出的缺落在张生头上,还是众人都眼热的户房,负责县里的钱粮赋税账簿登记,是个有实权的肥差。
张小娘子喜不自胜,心想知县夫人果然手段了得,不声不响中就把事办成了。这等贵人,以后她得好好捧着才是。
2
张小娘子往知县府跑得更勤了。
承了知县夫人这么大的人情,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报答。
知县夫人身体底子不差,就是去年生产时落了毛病,略有亏虚。张小娘子精心配了调养滋补的方子,搭配了食补的单子。她拍着胸脯跟知县夫人保证,按她的方子来,不出三个月,定能再怀个大胖小子。
知县夫人先是被她夸张的样子逗笑,片刻又有了愁容,“哎,只怕再抓紧也赶不上了。”
张小娘子知道她的心结,去年上头官员送了知县大人一个美人,肤若莹玉,身量窈窕,颇受宠,现如今,已身怀六甲。
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千金,还没公子,若是这宠妾生了儿子,怕是以后更要骑到她头上。
张小娘子曾远远地看过那个小妾,特意瞧了她的肚子和走路的姿态,老实跟知县夫人承认:“确实是个小子。”
知县夫人更愁了。
张小娘子不由得替她生气,“不过一个妾室,还能越过夫人去?等她生了,夫人直接抱过来养。若是这妾室不听话,还不由得夫人打骂?还能让她上了天去!”
旁边陪着的大丫鬟插嘴:“张小娘子不知道,大人被这狐媚子迷住了。不但给她抬了良妾的身份,还过了明路,不能随意处置。大人更当众说了,若生的是公子,让她养在自己房里。”
张小娘子哑然,心想知县这是宠妾灭妻啊,可腹诽大人的话她却不好开口。
大丫鬟又开口道:“听说有的方子能让产妇生产的时候血崩,要是这狐媚子生孩子的时候没了,就一了百了了。”
张小娘子没得心一惊,赶紧去看夫人。却见她脸上淡淡的,只低头喝茶,不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心田。
张小娘子一连好几天没睡踏实。
虽然知县夫人没明说,可也没否认,她把前因后果又串起来想了一遍,才恍然大悟。
知县家这种官家贵人,还能没好大夫看病?就算她张小娘子医术再好,也不过是个江湖游医良妾很能生,能登人家贵人的门?人家凭啥给了你脸面还给你办事?
还不是看上了她根基浅,好拿捏,更何况张生在衙门口当差。人家知县夫人说句话,就能让你补了实缺,让你干不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这是杀人啊!她张小娘子再不济,也是治病救人的,让她动杀人的心思,她越不过去心头那道坎。
再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若是事发,人家到底是夫妻,背锅的还不是自己?
3
还没等张小娘子想明白,张生那边就有了麻烦。
每年十月,是县衙最忙的时候,核实田亩变更,缴纳粮税。张生每日在田间地头量尺核对,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仔细,就查出了猫腻。
好多粮户的田地与登记在册的不一样,比如王家明明是六亩一等良田,往年的登记在册却是六亩三等,而李家的三亩二等良田,却被判成了一等,里外里王家少交了粮税,而李家却要平添不少。
张生按实际的改了,李家今年少交了粮税,自然高兴,而那王家却闹翻天,如何也不愿比往年多交。
其他老书吏算手提点过他,叫他莫要生事,还照往年的旧例最省事,他却不能睁眼说瞎话。
结果王家就吵进了县衙,闹到了陈典史那,说若要按实际的查验,就所有人家都一一核对,凭什么只有张生负责的人家要变,其他书吏负责的还照旧例。
这一下,张生明里暗里得罪不少人,也平添了许多麻烦。
最后陈典史安抚住了王家,给张生安了个办差不利的名头,暂时停职在家。
张小娘子正着急上火时,知县夫人派了人请她去瞧病。
她硬着头皮上门,心里一直敲着锣鼓,胆战心惊。
知县夫人哪像有病的样子,拉起她的手就开始掏心掏肺。
一会说那个陈典史做事胳膊肘往外拐,就会和稀泥,哎,没办法,老油条了,让她别着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会又东拉西扯,说谁谁家主母发卖了一个通房,官人气了两日也没辙,毕竟夫妻俩多年的情分,还能因为一个下贱坯子真翻脸不成,再说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忘旧。
一会又叹息,谁谁家生孩子难产没了,说女人这道生死关就是难过,真出了事谁也不会往歪里想。
最后又落到了张生身上,说知县夸过张生有正气良妾很能生,字也写得好,是个可用之才。又说陈典史岁数大了,也该颐养天年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张小娘子哪里听不出,只是她心境太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末了,知县夫人拍拍她的手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回去好好想想吧。今日也不用给我开药方了,下回直接带着配好的药来就成。配什么药,你医术精湛,我是信得过的!”
张小娘子恍恍惚惚出了府,知县夫人给她划了道,一副药换她相公一个前程,还是一个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前程。
4
夜里张小娘子辗转难测,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跟自己索命,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张小娘子梦中惊醒,冷汗连连,张生睡得也浅,被她吵醒后问道:“怎么了?”
张小娘子终于忍不住,一股脑把前因后果都倒了出来,慌得张生赶紧点了油灯,给张小娘子披了衣服听她细说。
彻夜无眠到天亮,终了,张小娘子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这趟浑水我们不能趟。”否则干了这亏心事,以后不得夜夜被人索命?
张生也点头:“是啊,再好的前程,也不能用人命去换”。
可不干,知县夫人能饶得了她么?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能有她的好果子吃?
“此事我们躲不开,还是要提醒知县大人一声。“张小娘子做了决定。
因在县衙待过,张生熟知县大人的作息,趁着知县大人下县巡防,伺机求见。
知县大人屏退了跟随,张小娘子才露头,跟张生跪在一起,把事情缓缓道来。
知县大人听完,沉默了半晌,哈哈一笑道:“许是你们错会了夫人意思,我问你,夫人从头至尾,可曾明明白说过让你配药害人性命的话?”
张小娘子呆了,摇摇头,的确从未直言过,只是暗示。
“此事以后莫要再提吧。”知县大人转身离去,留下张生与张小娘子面面相觑。
怏怏回到家,两人思来想去,都弄不明白。
终了,张小娘子下了决心:“我们出去躲躲吧,这些贵人们的心思我们猜不透,若夫人得知今日之事,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
两人安顿好家中事,将父母交代给其他兄弟叔伯,便连夜带着行李悄悄离去了。
等周围邻居发现,已是三五日后的事了。
路途奔波,张小娘子愧疚地跟张生说道:“若不是我贪心,便没有今日的背井离乡,官人可怪我?”
张生握紧她的手道:“不怪你,是我没用,总要娘子为我操心。”
5
两人去外地投奔了亲戚,张小娘子去了医馆帮忙,而张生则找了教书的活计。
日子缓缓划过了两年多。
等接到家里书信,说知县大人已调职其他州县,两人才放心回乡去。
因带回了一些特产,两人四处走访着给邻居们送一送。
到了陈典史家门口,张小娘子问:“去不去?”
张生点头道:“到底共过事,去看一看吧。”
陈典史夫妇很热情,因陈典吏一年前已卸任,门庭冷落了许久,难得张生不计前嫌,还能登门探望叙旧。
这一叙旧,就扯出不少往事来。
比如两年前知县家里出的事,小妾难产没了,结果查出来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知县大人大发雷霆,上下鸡飞狗跳地查了许久,发卖了一批丫鬟婆子。
再后来,不知怎得,知县与夫人和离了,大家都猜测小妾的死八成跟夫人脱不开关系。
张生与张小娘子对望一眼,不该啊,有了他俩的告知,知县大人也该存了小心才对,怎么还会让惨剧发生呢?
陈典史摇头晃脑道:“知县那个夫人,颇有钱财,之前给知县大人助力不少,可惜手太长,自家的亲戚往县衙里塞了不少。我琢磨着知县大人早就想与她和离了,只不过一是娘家势力大,二来夫人也没什么短处。这前脚小妾被害,两人后脚就和离,想必这事真是夫人干的。”
“那知县大人现在调去何处了?”张生问道。
陈典史故作神秘道:“知县现在升职了,说来也巧,知县大人和离没多久,就有人做媒,娶的是一个五品官的妹妹,这次升职,听说新夫人的娘家上下打点不少呢。”
从陈典史家出来,张小娘子一下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结。
这事情的真相怕是另一个样子。
没了她张小娘子,夫人还是在小妾生产时下手了。只是她没想到,知县大人冷眼旁观了这一切。
从小妾进府,知县各种宠爱勾出夫人的不甘和嫉恨,再用小妾母凭子贵的威胁让夫人方寸大乱,恨不得除之后快。
等夫人手上沾了血,知县才发作,各种查证,拿住错处再和离。
这一步又一步,夫人都走出了知县大人想让她走的样子。
她算计小妾,算计张小娘子,千算万算,没想到知县在背后算计她。
张小娘子感慨万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见不得光的算计上,否则算来算去终成空不说,还容易把自己折进去。
只不过这次她侥幸逃了,折进去的是知县夫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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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张生备选候补的是县衙的基层公务员,以明代为例。
明代县衙里,最大的官职是知县,有两个副手县丞和主簿,只有这三人有品级,朝廷任命。
再往下,就是以典史为首的胥吏,包括书手、算手、捕快等等,都从本地甄选。
比如书手,负责各类公文档案的书写、抄录,古代没有复印机和照相机,公文需要抄写的活儿很多。算手主要是钱粮赋税方面,需要大量繁复的计算。
这些胥吏没有官身,不算体制内,薪水也不由国家发放,但这些人把持着地方的具体事务,又是本地人,关系盘根错节,比上官还熟悉人情世故和法令漏洞,容易居中做手脚,有时候日子过得比主官还滋润。更狠一点的甚至能架空县令,毕竟大量日常业务都需要他们去推行实施。
各朝各代,隐匿人口和土地藏匿现象层出不穷,人口清查和土地清查都是最难的事,就是因为缺乏大量基层算手、写手以及地方干吏。
当初朱元璋为了核查土地,通过人口普查培养人才,用了十年才敢干田地清查核定税收的事,可见过去当皇帝和当地方官员是很难的事。再好的政策没有基层胥吏的配合,都无法推行。
以上知识点来自于马王爷(马伯庸)所著《显微镜下的大明》,讲的就是明朝基层政治故事,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
“扫出一片净土,供你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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