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王少卿
小编 2023年1月31日 19:32:08 小说大全 149
梅兰芳 王少卿 徐兰沅合影
王少卿是1913年时随梅兰芳初来上海,为梅兰芳配《汾河湾》中的娃娃生。在临别纪念演出时,单独上演了《空城计》《定军山》《打棍出箱》,是学谭鑫培派的老生。回北京后,王改学胡琴,拜曹沁泉为师。1919年,梅兰芳和杨小楼到上海天蟾舞台演出时,他便为他父亲王凤卿拉琴。在北京时,程砚秋常到王瑶卿处学戏,王少卿就把为程砚秋拉琴作为练胡琴的机会。因此,王少卿自己学的是谭鑫培派老生,在台上为父亲拉的是汪桂芬派老生,练琴时拉的是王瑶卿派青衣。有此三者,可谓抓住了京剧中的主流。更兼在十来岁时经常接触到梅雨田,而且逢上孙佐臣的高峰时期,因此学胡琴的条件好极了。再加上王少卿天生颖悟,又爱好胡琴,凡遇高手都要请教,如陈彦衡处也经常去。曹沁泉还教他昆曲,他自己又爱好刘宝全的大鼓和曲艺,并向韩四学弹三弦,可谓锦上添花。演出时为他打鼓的又都是名手如王景福、乔玉泉等,真如虎添翼。由于以上原因,王少卿成了梅雨田、孙佐臣之后的一把好琴,影响所及,至今不衰,可以说拉胡琴的都直接或间接地受他影响。王少卿在胡琴史上是个承前启后的人,他的贡献和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王少卿为梅兰芳拉二胡是经由他父亲王凤卿的推荐。由于本来就是亲戚,因此一说即合。适梅兰芳刚排完新戏《西施》,王由于会他伯父王瑶卿的那些戏,就编一套唱腔加以润色,很使梅满意。这样当然由王来拉胡琴更合适。但梅那时已有琴师,几经研究之后,就想加一件乐器。经过各种试验之后,就用了二胡,这一下竟开了先例。最初二胡与胡琴是严格的同步齐奏,但以王的才能,柔处特显,刚处亦佳,不久便与胡琴不是简单的同步齐奏,而是相互衬托。最初仅在新戏中用二胡,听众一经习惯,老戏也用了。从此竟非有二胡不足以拉青衣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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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伴奏加二胡后,胡琴韵味亦为之而变。一时颇受顽固保守之士的百般指责,虽贤如陈彦衡亦不能免俗。陈尝曰:“月琴之音清以越,三弦之韵静而幽,配合胡琴有疏密相间,刚柔相济之妙。近人加入二胡,其工尺高下与胡琴同一手法,无特殊之点,但觉呜呜盈耳,嘈杂不清,不知何所取焉?”陈氏以谭腔梅琴传人的大师竟作此说,实令人不解。可能是怕二胡之出,从此一变旧俗,今后将非此不可,原有的一套将无用武之地。事实也确是这样。所以位高名重者,虽然往往一语可以左右形势;但当大势已去之时,也无可奈何了。
在琴艺上,王少卿采用了孙佐臣的发音险劲,并与梅雨田的细致结合起来。弓法上,臂部动作较多而腕节用得极少,里外弦用上臂,出手松净爽脆,极柔软亦出刚劲。王少卿拉琴用松弓,这是继承了孙佐臣,但左手不像孙之多使揉滑,故字字清晰有致。置琴之法亦与常人不同,此所以在孙老外不能有第三人。
我向王少卿学琴第一件发现的问题就是他的弓子那么松,简直一下也拉不上来:直到一年之后才能适应,而真正应用要两年之后。在渐渐变成习惯而能操纵自如之后,我的琴声也就与一般有异了。
王少卿用弦,外弦偏粗,里弦则较一般,这是孙佐臣的路子。是以高音亮而宽,低音松而刚。胡琴蛇皮的张力不稳定,胡琴定调又不统一,因此定弦往往不准,尤其外弦容易偏高。孙老和王少卿拉琴时则高音故意略为偏高,低音相对偏低,这就使得曲调更为丰满动听。某些过渡的邻音也不在五音十二律的范围内,而更接近于自然。因此可以说孙老和王少卿是这种弦外之音的利用者。
王少卿拉他父亲的汪派戏时,独得古朴刚劲,与谭派不同。汪调高亢挺拔,在伍子胥戏中最能描绘悲愤复仇的心理,行腔偏简而尺寸险绝,节奏活而板眼准,令人惶惑无从捉摸,往往使人不敢随便打拍,快板流水尤其如此,庸手胡琴绝难入榫。王少卿拉汪派可谓绝活,既有孙氏意境,亦有梅氏浑脱之长,且新声迭出,寓绚烂于朴实之中,变化万端。我听他拉《文昭关》,堪与孙佐臣等同齐观。孙之遗响,以有王在,赖以不绝。王之独特处,还在于拉各派时有各派的风格。拉汪派老生时刚处见柔,拉梅派青衣时则柔中寓刚。为王幼卿拉青衣时与为梅兰芳拉时又有不同。以至于为姜妙香拉小生、为孙甫亭拉老旦、为裘桂仙拉花脸时亦都各具奇趣。在这点上,他胜过陈彦衡之专重谭调和孙佐臣之徒以功力胜场。有一次在演《御碑亭》时,旦角唱腔都是些零碎的摇板、二六,毫无胡琴用武之地。王却在紧打慢唱中,出人不意地在拖腔上用碎弓、煞尾收腔如珠行玉盘般地连缀奏出,引得全场彩声震耳,内外行无不折服。
王拉胡琴新声独多。很多俗手所拉的点子,经王稍事改造,就有点铁成金之妙。王对唱腔颇有创作,为演员所争相模仿。因王见多识广、举一反三,故编腔时左右逢源、俯拾即是,为一般琴师所望尘莫及。王虽善编唱腔,但对四声不讲究,往往用京韵。这在今天看来是无可非议的,但在那时就颇遭物议了。其实这是多余的。有的演员对四声阴阳极为讲究,但很难听出唱的是什么词,又有什么用处呢?可是那时有些听众就是善于吹毛求疵,认为不讲四声是了不得的大错。
王少卿平时常以手拍板低声背诵,找其韵味,然后在胡琴上运用弓法变化乘势而来。因此繁简自然,适合鼓点,偶一动琴,常出新声。王在平时常说:“闲时练、忙时用”,“不可现上阵,现磨枪”,“在台上,就争这一着,撒手不由人,不是谦让客气的事,要胆大,放开手。”王少卿在台上拉琴与唱、身段的配合丝丝入扣,无懈可击。尤其在场上应付唱者或打鼓的突然出错,都能挽回局面。曾见在《太真外传》的流水误作原板,《起解》的原板误作摇板,《洛神》的入头锣鼓打错,以及唱腔颠倒,尺寸晃动出轨时,王都一一兜着抢险,使台下一时不能觉察。这也都是我为他配二胡时的亲身体验,当时真为之一身大汗,并对王不胜钦佩之至。故我对于王少卿之琴艺,非一般师生之谊者可比,应当算是一个知音者。
王少卿还对胡琴制作深有研究,因此精于琴。他与北京的洪广源很相得,宜乎当时琴手都找小洪,今也两人俱已作古,想起来不胜感慨。
我第一次发觉王少卿之与众不同是在1924年,王幼卿与言菊朋在共舞台演出《四郎探母》时。当公主一出场,王少卿的胡琴发音绝非一般,衬托细致而清楚干净,为前此琴师所未有。慢板自不必说,快板极为洒脱流利,令人一开眼界。1926年又听他在天蟾舞台为王凤卿拉《捉放曹》,不仅汪派拉得好,拉配角吕伯奢与金少山的曹操亦有独到之处。此外为《探母》中萧太后(诸茹香饰)的衬托亦绝佳。这种声音一听之后,至今耳中犹留存难忘,“绕梁三日”不足以喻其妙。
或以为我以王少卿为标榜,吹捧老师,未免过誉。诚然,我正因对他的琴艺有偏好才投他门下,不然我为什么不投别处呢?我之能对胡琴有这样的恒心,实因前有孙佐臣、后有王少卿。他们动听的琴音以及合乎规则的变化,使我百听不厌,否则我早就放弃胡琴这个原始的乐器了。此所以我投师必要王少卿。可是王门从不收徒,此门难进,投师一事有待日后梅兰芳之促成。在我投师数年后,王又忽广收门徒。然而那时王的琴艺已影响了整个梨园界,几乎无琴不王了。
(来源:京胡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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